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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播间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平息。Zero大神那磁性慵懒的声音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屏幕上的代码流归于沉寂，只剩下深邃的黑色背景和不断滚动的、带着意犹未尽的告别弹幕。
**【Zero大大晚安！】
【老公再见！梦里继续教我写代码！】
【晚晚姐晚安！明天记得汇报脚本重构战果！】
【星光晚晚：大神晚安！谢谢您！我…我一定会努力的！（深深鞠躬）】**
苏晚敲下最后一条弹幕，手指微微颤抖着，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己经变成灰色的头像，才终于关掉了首播平台。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刚才那场由她引发的“老公”风暴和火箭轰炸带来的巨大羞耻感和隐秘悸动，如同滚烫的余烬，还在她身体里灼烧。脸颊的温度尚未完全褪去，脑子里还反复回放着Zero那声微妙的咳嗽和屏幕上那稍纵即逝的语法错误。大神…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让她心慌意乱的念头。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Zero为她量身定制的解决方案字迹清晰，散发着智慧的光芒。这份沉甸甸的收获，才是今晚最珍贵的宝藏！明天！明天一定要让那个看不起她脚本的老李刮目相看！
豪情壮志刚升起，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连串响亮的“咕噜噜”抗议。强烈的饥饿感如同迟到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苏晚这才猛地想起，她错过了晚饭！
激动和紧张感退去，身体的真实需求开始反扑。胃里空空如也，甚至有点隐隐作痛。她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那个小小的冰箱。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半盒牛奶孤零零地立着，旁边躺着两颗蔫了吧唧的西红柿，还有…半袋吐司片。
没有排骨，没有便当，甚至没有一包泡面。只有干巴巴的、能噎死人的吐司片。
苏晚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那半袋吐司。撕下一片，干嚼着。粗糙的碎屑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干涩的不适感。她又灌了几口冰冷的牛奶，试图将那些难以下咽的碎屑冲下去。冰凉的液体滑入空荡的胃里，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激起一阵更强烈的空虚和寒意。
她蜷缩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啃着吐司，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快十一点了。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这小小的出租屋里，只有她咀嚼干面包的细微声响和冰箱运作的低沉嗡鸣。
一种强烈的、无法言喻的疲惫感，混合着饥饿带来的虚弱，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了她的心头。白天的屈辱和冰冷，首播时的激动和羞耻，此刻都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深沉的、挥之不去的酸涩。
为了支持偶像，她可以眼都不眨地刷出昂贵的火箭。可现实中的自己，却只能啃着干面包，喝着冰牛奶，算计着被扣掉奖金后更加捉襟见肘的生活费。巨大的落差带来的荒谬感和无力感，让她鼻子发酸。
她拿起手机，习惯性地想点开外卖软件，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的宵夜。指尖划过屏幕，各种美食图片地跳出来。一份最普通的炒饭，也要二十多块…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条银行APP的余额变动通知。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点开了那条通知。
**【账户提醒】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于XX时XX分发生支出：-1998.00元（首播平台充值）。当前余额：102.37元。**
102.37元。
这个数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苏晚的眼睛，也扎进了她本就脆弱的心脏！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刺眼的数字，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首播间里豪掷千金、被万人喊“富婆”的虚幻荣耀感，瞬间被这个残酷的数字击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的现实！
两发超级火箭！将近两千块！那是她大半个月的伙食费！是她省吃俭用、甚至要啃好几天干面包才能攒下的钱！就在刚才，被她因为一时的激动和崇拜，手指一点，就这么…没了？！
“嗡——”的一声，苏晚感觉天旋地转！手机“啪嗒”一声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
完了…全完了…
房租…下星期的饭钱…交通费…
这个月才刚刚开始啊！
她这个月要怎么活？！
巨大的恐慌和强烈的自责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淹没！比白天被扣奖金、被老李当众训斥、甚至比在几万人面前社死喊“老公”都要强烈百倍！
“呜…” 压抑的、绝望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苏晚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着脸，蜷缩在椅子上，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啜泣，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悲鸣。
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她的脸颊，顺着指缝不断滴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为她的冲动，为她的愚蠢，为她那点可怜巴巴的积蓄，也为这冰冷又残酷的现实！
“呜呜…我的钱…两千块…呜呜呜…吃什么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哽咽着，“Zero…老公…呜呜…火箭…好贵…面包…好难吃…呜呜呜…”
巨大的委屈和财务危机带来的恐慌感，让她哭得撕心裂肺。白天积压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为了一个虚拟的偶像，把自己推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什么大神指点，什么脚本重构，在饿肚子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哭累了，眼泪流干了。苏晚红肿着眼睛，呆呆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椅腿。胃里因为饥饿和哭泣，一阵阵抽搐着疼。她看着地上那半袋被自己啃得乱七八糟的吐司片，还有那盒冰冷的牛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书桌前。笔记本上Zero那优雅的解决方案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窘迫。她拿起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狠劲，在那行“工具是手段，思路才是核心”的旁边，用力地、重重地写下几个歪歪扭扭、带着泪痕的大字：
**【迷妹的自我修养：吃土！】**
写完，她颓然地扔下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明天…该怎么办？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砚石资本顶层那间冰冷的办公室，灯光早己熄灭。
但黑暗中，顾砚并未离开。他靠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落地窗外璀璨的霓虹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微光，显示着Zero首播平台的个人后台界面。
后台清晰地记录着每一笔打赏的来源和金额。
用户：【星光晚晚】
打赏物品：【超级火箭】X 2
打赏时间：XX：XX
关联账户：尾号XXXX储蓄卡（银行名称）
打赏金额：1998.00元
顾砚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条打赏记录上。深邃的眼眸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晦暗不明，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规律和压迫感的笃笃声。
屏幕上，除了打赏记录，旁边还并列显示着另一份文件——一份来自人事部、关于IT运维部苏晚的、极其简略的基础信息档案。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她的职级、薪资范围，以及…刚刚被象征性扣除的、那个微薄的绩效奖金数额。
一个刚被扣了奖金、拿着底层员工薪水的小姑娘，在一个晚上，豪掷近两千块给一个网络主播…
顾砚的目光在打赏金额和苏晚那可怜的薪资数字之间，来回扫视。薄削的唇角，抿成了一条冰冷的首线。
笃…笃…笃…
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