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山路崎岖,雪深没膝。
罗鑫拄着一根粗树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宋婆婆和村长跟在后面,三人沉默不语。
昨夜的厮杀仿佛一场噩梦,但身上的伤和袖中的徐家令牌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
“快到了。”村长忽然开口,指了指前方。
罗鑫抬头,风雪中隐约可见村口的石碑。
回家了。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却在靠近家门时猛地停住——院门半掩,里面传来母亲的咳嗽声。
“娘!”罗鑫推门而入。
灶台前,罗母正佝偻着身子添柴,闻声回头,手中的柴火“啪嗒”掉在地上。
“鑫儿?!”
她踉跄着扑过来,一把抱住罗鑫,枯瘦的手在他背上摸索:“瘦了……学府吃不饱吗?”
罗鑫鼻尖一酸,低声道:“吃得很饱,娘。”
罗父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半截没编完的竹筐。父子对视一瞬,父亲只是点点头:“回来就好。”
宋婆婆慢悠悠地跨进门:“大过年的,连个腊肉都没挂?”
罗母这才注意到两位长辈,慌忙擦手:“宋婶、村长,快进屋坐!我这就煮茶……”
罗父默默接过罗鑫的包袱,指尖碰到他手腕上的绷带,动作一顿。
“伤哪来的?”
“练功时磕的。”罗鑫面不改色。
父亲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
——
年货
第二天清晨,罗鑫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
他推窗一看,宋婆婆正指挥几个村民往院里搬东西——
两扇腊猪头、一筐冻梨、整只羊腿,甚至还有一坛贴着红纸的米酒。
“宋婶,这太破费了……”罗母局促地搓着围裙。
“破费个屁!”宋婆婆瞪眼,“我老婆子吃你家的饭少吗?”
村长笑呵呵地掏出个布包:“这是镇上买的红糖,给娃冲水喝。”
罗鑫穿好衣服出来,宋婆婆立刻扔给他一个钱袋:“去,买鞭炮和春联。”
沉甸甸的钱袋里至少十两银子。罗鑫皱眉:“婆婆,我用学府的津贴……”
“屁话多!”宋婆婆一拐杖敲在他小腿上,“赶紧去!”
罗鑫揣着钱袋出门,雪后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活着真好。
村口的杂货铺挤满了人。卖货的张伯见他来了,神秘兮兮地从柜台底下摸出个竹筒:“特意给你留的‘雷火子’,点燃了能蹿三丈高!”
罗鑫笑着付钱,转身时却听见有人嘀咕:“罗家小子攀上高枝了,瞧那衣裳料子……”
他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
守岁
除夕夜,罗家小院飘出久违的肉香。
宋婆婆霸占了灶台,炖的羊肉让半个村子的小孩扒在门口咽口水。村长拎着酒坛和罗父对饮,两人喝得满脸通红。
“鑫儿,”罗母把唯一一只鸡腿夹到他碗里,“学府……辛苦吗?”
罗鑫摇头:“不辛苦。”
他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学府发的年赏,您收着。”
布包里是五两纹银。罗母手一抖,银子掉在桌上:“这么多?!”
“以后会更多。”罗鑫轻声道。
罗父突然重重放下酒碗:“你手上的茧,不是练笔杆子磨出来的。”
屋里瞬间安静。
宋婆婆“嗤”地笑了:“练武的手怎么了?难道跟你似的,一辈子编竹筐?”
村长赶紧打圆场:“娃有出息是好事!来,喝酒喝酒……”
罗父盯着儿子看了很久,最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午夜时分,罗鑫在院中点响雷火子。绚烂的火光中,他看见母亲倚着门框笑,父亲偷偷用袖子擦眼睛。
宋婆婆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包:“压祟的。”
罗鑫捏到红包里硬硬的物件——是那支染过血的玉簪,如今被擦得干干净净。
“过了年,该见见血了。”婆婆低声道,“西戎崽子不会罢休。”
罗鑫握紧玉簪,在漫天火光中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