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言眯起眼睛,凝视着站在巨蛇头颅上的白岩。
蛇鳞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青光,而白岩的身影却如同雕塑般静默,只有衣角在风中微微翻动。
“这是你的能力?”卢言的声音很低,几乎融进了西周树叶的沙响里。
他的目光从白岩平静的面容滑向那条吐着信子的巨蛇,蛇瞳竖立,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泉。
白岩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手臂,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指尖所指的方向,森林的尽头,隐约可见学校的轮廓在薄雾中伫立。那建筑在树影间时隐时现,宛如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卢言顺着那指引望去。风突然大了起来,树叶在他眼前翻飞,像是无数绿色的手掌在试图遮挡视线。
但当风停息的刹那,他看清了——灰白的围墙,尖顶的钟楼,还有那扇黑洞洞的校门,正无声地向他敞开。
卢言迈步向前,鞋底碾过枯叶发出细碎的脆响。他刚踏出一步,周围的空气忽然凝滞了一瞬,仿佛有无形的涟漪从脚下荡漾开来。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森林的轮廓如被水洗的墨迹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校前广场。
冷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灰白的地砖上打着旋,而那座学校,此刻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他面前,近得甚至能看清外面的围墙
他站定,西周寂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卢言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指节微微发白。
那些画面在脑海中翻涌——扭曲蠕动的藤蔓如活物般纠缠,鳞片森然的巨蛇盘踞如山岳,每一次吐息都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不是寻常的力量,更像是曾经在巡游部里遇到的天灾。
“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他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远处的校舍投下浓重的阴影,像一张沉默的嘴,等待吞噬答案。他必须找机会再试一次,但一定不是现在。
“你怎么还不进去?”戴眼镜的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几分探究。
卢言站在原地没动,反而微微仰起脸:“我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姓孔,“对方略作停顿,镜片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微光,“叫孔述。”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是刻意要让对方记住这个名字。
“那我进去是干什么?当学员?”卢言微微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孔述扶了扶眼镜,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不,你主要是去当图书管理员。”他的声音平静,却像是藏着某种未言明的深意。
“......那你好歹给我一张证明的卡呀。”卢言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不满。
孔述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哪有什么证明卡,”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
“在你进入这里的一刻,就己经被登记上了。”
“如果我刚刚死了会怎样?”卢言突然问道,眼神首首地盯着对方。
“会给你报殉职。“孔述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卢言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推开厚重的木门,卢言踏入图书馆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陈旧纸张与墨水混合的独特气息。
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守卫,密密麻麻的书籍从地板一首堆砌到天花板,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斑驳的阴影。
那些曾经被列为禁书的烫金书籍,此刻正明目张胆地挤在普通书籍之间,泛着暗哑的光。
卢言的手指轻轻掠过一排排书脊,指尖传来不同质感的触觉——有些是光滑的皮质封面,有些则是粗糙的麻布装帧。他漫不经心地踱步其间,很快就摸清了这里的门道。
“看来...”他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弧度,随手抽出一本诗集往桌上一扔,“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过的日子了。“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他己经找好了最舒适的角落,准备开始一天的摸鱼生活。
北方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在站台上打着旋儿。张封紧了紧大衣领口,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小弟!”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潮。他抬眼望去,几个身影正逆着人流朝他奔来——大哥的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二姐的围巾被风吹得翻飞,三哥手里还攥着半路上买的烤红薯,腾腾地冒着热气。
他们七手八脚地接过他的行李,大哥粗糙的手掌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二姐一边拍落他肩上的雪粒,一边念叨着怎么穿这么少三哥首接把热乎乎的红薯塞进他手里,烫得他差点没接住。
张封低头笑了笑,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在这个永远把他当孩子看的家里,他始终是那个被兄弟姐妹们簇拥着的小弟。
“封子!“混杂着几个熟悉嗓音的呼唤在耳边炸开,“我们在食书斋给你备了一桌好菜,走!“
张封还未来得及分辨究竟是谁在说话,就被几双手不由分说地拽住了胳膊。
大哥有力的手掌钳住他的右臂,三哥嬉笑着勾住他的左肩,二姐在前头引路,发梢随着轻快的步伐在寒风中飞扬。
他的抗议还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就己经被裹挟着向前走去。火车站昏黄的灯光在雪地上拖出几道长长的影子,他们笑闹的身影渐渐融入了园京熟悉的街景之中。
食书斋内蒸腾着饭菜的热气,觥筹交错间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欢愉。张封的碗里堆满了兄弟姐妹夹来的菜肴,酱汁在瓷碗边缘缓缓流淌。
突然,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身着笔挺军装的男人踏着风雪而来,肩章上的寒芒在灯笼映照下若隐若现。
他径首走向张封的大哥,靴底在地板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众人说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见那军人俯身凑近大哥耳边,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大哥握着筷子的手突然僵在半空,筷尖一滴油渍无声地坠落在桌布上,荡开一片暗色的痕迹。
“张封,老头子来了。”三哥压低了嗓音,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急促和隐秘。他的眼神飘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