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蜷缩在角落最肮脏的阴影里,身上裹着周伯给的粗布衣,脸上涂抹着刻意弄脏的污泥,竭力将自己融入这绝望的背景。每一次巨浪拍打船体,都引来一片惊恐的呜咽和呕吐声。她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忽略胃里的翻江倒海,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周伯的话:“活下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告慰老爷在天之灵!” 每一次颠簸,都像贺琛那张伪善的脸在狞笑。她死死攥着帆布包,里面母亲在鸢尾花丛中的照片,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
经过数日地狱般的航行,“海蛇号”如同幽灵船般,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悄悄靠上了东南亚某国与金三角接壤的、混乱不堪的边境渔港——泥螺镇。没有码头,只有齐膝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淤泥。蛇头凶狠地催促着,偷渡客们如同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地跳入冰冷粘稠的泥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上岸。姜晚混在人群中,冰冷的淤泥淹没小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刚踏上相对坚硬的土地,一群穿着邋遢制服、眼神贪婪的当地“民兵”就围了上来,用听不懂的语言呵斥着,粗暴地搜查每个人的包裹,抢走值钱或看似值钱的东西。姜晚死死护住装着母亲照片和现金的帆布包内侧暗袋,任由他们抢走周伯给的那点可怜干粮和几件破衣服。一个满脸横肉的民兵头目,用生硬的中文指着她:“你!女人!跟我们去‘红房子’!有活干!”
所谓的“红房子”,是泥螺镇边缘一栋用劣质红漆粉刷、摇摇欲坠的木板楼,实际上是当地黑帮控制的血汗工厂和廉价妓院的混合体。姜晚和其他几个年轻女人被粗暴地推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空气污浊,缝纫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成堆的廉价服装半成品堆积如山。一个叼着烟、脸上有刀疤的胖女人(“红姐”)像打量牲口一样扫视着她们,用蹩脚中文吼道:“干活!缝衣服!一天十二小时!管一顿饭!敢偷懒或逃跑,打断腿扔进河里喂鳄鱼!” 姜晚被分到一台老旧、布满油污的缝纫机前。她从未碰过这东西,手指笨拙,速度奇慢。监工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她背上,火辣辣地疼。“废物!快点!” 饥饿、疲惫、疼痛、屈辱…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晚上,她们被关进如同牢笼般、散发着霉味和劣质香水味的通铺房间。黑暗中,隔壁房间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和男人的淫笑。姜晚蜷缩在角落,用帆布包紧紧护住胸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这里不是终点!
日复一日的奴役,姜晚的身体迅速消瘦,手上布满针扎的伤口和老茧,背上鞭痕交错。她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学会缝纫,用沉默和顺从降低监工的“兴趣”。她像沙漠中的骆驼草,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汲取着微弱的养分——观察工厂的运作,偷听看守的闲聊(学习当地语言碎片),记住每一次看守换班和工厂后门短暂开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