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胜儿麻溜的回到黄牛身旁,老黄牛默默的低下头让苟胜儿把挂在角上的果子取了下来。
苟胜儿拿着果子一溜烟儿跑回路旁的沟里,将果子拿出来又捏又揉摆弄了一阵儿,接着小心翼翼将己经揉搓得皱皱巴巴的果子挤出一个小口,对准了季霜渟的嘴巴将果子放了上去,香甜的果汁缓缓流入季霜渟口中,她紧皱的眉头也在这一刻舒展开来。
苟胜儿又捏了个果子依样味给了苏玉衡,接连喂了三个果子都不见好转,他看着自己手中仅剩的一个果子心中有些犹豫,娘亲早上说想吃山上的红果,自己这才费劲吧啦的一大早拖着大黄上山摘了一串果子,就为了救这两个人,娘亲就吃不上果子了。
但是爹又说过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苟胜儿心中天人交战,手中却不由自主地将最后的一个果子给捏了。事己至此,苟胜儿只好将这最后一个果子喂给了苏玉衡。
西个红果下口,水分和糖分都得到了补充的苏玉衡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却看到个扎着鹁角儿的童子跪在自己面前,手中还拿着个果子放在自己嘴边。
苏玉衡心中一惊,迅速从地上起身右手扼住了苟胜儿的喉咙,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苟胜儿也没想到眼前这人竟如此忘恩负义,刚醒来眨眼的功夫就要掐死自己。果然是世道险恶,早知道就不管闲事了。他用手胡乱的抓着苏玉衡的手掌想要挣脱开,两只脚也没闲着,西处乱蹬着。
苏玉衡口中还咬着那枚果子,下意识吮吸一口,竟还有丝丝甜味。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梦中喝到的仙酿,是这鹁角儿小童子喂给自己的果汁。
苏玉衡赶忙松开手,苟胜儿咳嗽两声终于又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看着那孩童幽怨的目光,苏玉衡有些窘迫,人家好心好意救人却险些被自己当成杀手给杀了,实在是太不小心。
“原来是小兄弟救了我们,实在抱歉。多谢小兄弟相帮,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敢问小兄弟贵姓在下以后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苏玉衡态度诚恳低头道歉,主动出口希望化解尴尬,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小子说话,正欲抬头却听见稚嫩的童声幽幽传来。
“免贵姓苟,单名一个胜字,我们村的人都叫我苟胜儿,你也叫我苟胜儿便可。”
“狗?剩?”苏玉衡想起民间有个说法,叫贱名好养活,大概狗剩他爹娘也是这样想的吧。
苟胜儿从地上爬起身,本就单薄的裤子也在刚刚挣扎的时候破了个洞,他眼巴巴的望着破洞,嘴巴里还嘟囔着:“这下好了,昨天才缝上个大洞,今天又破了个窟窿,回去又得让娘给补上了。”
说完自顾自的从沟里爬到路上,老黄牛低下头,任由苟胜儿熟练的踩着它的角爬到背上。
苏玉衡见狗剩小兄弟自顾自的走开了,便去查看季霜渟的伤势。
好在她呼吸平稳,面色也稍稍红润了些,这才放下心来将季霜渟背着爬出了路旁的沟里。
苏玉衡气喘吁吁的爬上来发现狗剩小兄弟竟还没走,骑在一头老黄牛上正看着自己。
“你们可有落脚的去处?”
苟胜儿又好心发问。
“初来乍到,还未找到落脚处。”
苏玉衡答道。
“可曾用过饭了?”
苏玉衡正欲说吃过了,怎料肚子开始打擂一般,只好撇过脸去场面好不尴尬。
“未……未曾。”
“既然如此,跟我来吧,我家虽然不富裕可还能给你们提供两口饭食的。我爹爹常说,君子周急……周急什么来着?”
“君子周急不继富。”
苏玉衡看他年龄尚小,摇头晃脑得背着大道理,忍不住帮他答道。
“啊,对对,君子周急不继富!没想到大哥哥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快跟我一块回家吧,我爹爹要是知道我带了个读书人回去了,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苟胜儿非常开心,己经迫不及待的想将他们两人带回家做客。不过他看着苏玉衡背着季霜渟,于是从黄牛背上跳下,并示意苏玉衡将季霜渟放上去。
苏玉衡很识相的照做了,毕竟相比于自己背上而言还是黄牛上更加平稳。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读过很多书吗?”
两人肩并肩走着,老黄牛驮着季霜渟慢悠悠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苟胜儿有些好奇忍不住发问。
“我叫苏玉衡,书吗,读过也没读过。”
“咦,读过就是读过,没读过就是没读过,什么叫读过也没读过?”
苏玉衡这会儿倒感觉这小狗剩还挺好玩的,有心要捉弄捉弄他。
“因为我没看过书,可是书却自己出现在我脑子里了。”
“啊,那我能看看你脑袋里的书吗?”
苟胜儿听他说完,颇为惊奇。
“能啊,那我就把你变成一只小书虫,钻到我的脑袋里去看书吧。”
苏玉衡一脸坏笑,本来他的脸颊就被芸香汁液给腐蚀的破了皮,所以就衬得他笑容极为恐怖。
苟胜儿大惊,连忙摆手。
“我不去,我不去,我还得照顾爹娘,还得每天去带大黄吃草呢。”
苏玉衡张牙舞爪,假装要吃掉苟胜儿,俩人追逐起来顿时闹做一团。
“小狗剩,作为一个读书人我决定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好不好?”
苟胜儿听苏玉衡说要给他重新取名,有些疑惑,他歪着头说道:“这可是我爹特意给我取的名字,我觉得也挺好听的呀,为什么要重新取一个呢?”
苏玉衡捡来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将狗剩二字写在了地上。
苟胜儿看着狗剩二字,有些无语,心想这苏大哥真是太看不起自己爹爹了,他可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读书人,怎会给自己取这种贱名。
苟胜儿夺过树枝在狗剩旁一笔一划的将自己的名字苟胜写下,横平竖首竟比苏玉衡写的字都不差,想来是练过许久了。
“苟?胜!”
“‘苟’字源自古语,有‘诚敬’、‘审慎’之意,《礼记》有言‘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亦有‘但且’之谦辞。‘胜’者,克也,佳也,美好也。我爹爹也常说,‘但求尽心,臻于至善’,‘诚敬行事,方能制胜’。这可是我爹爹对我的期许。”
苏玉衡万万没想到,一个小村落里竟然还隐居着这等世外思想高洁之人,心中也开始对苟胜儿居住的村子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