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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笺百刀，三日为限。”市令司差役的锁链在青砖上拖出寒声，黄绸诏书拍进林晚掌心，“逾期不至，满门流徙！”
诏书锦纹刺目，林晚染靛的指甲掐进“流徙”二字。赵掌柜山羊须抖出残笑：“小娘子若求我...”话音未落，林晚己撕下诏书衬里黄麻布，炭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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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宫令：流霞笺百刀
抵债：王氏印子钱本金百贯（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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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条塞进墙洞的刹那，王氏的嚎哭炸响：“要死你自己死！”她疯扑向院角三瓮纸浆，染靛蓝的泥爪首插浆心！
“啪！”林晚后发先至，秤杆狠狠抽在她腕骨。王氏腕间赤金镯应声碎裂，金箔如蝶纷飞。“这一杆，”秤杆点向满地金箔，“抵你毁浆之债。”杆头三道刀痕在晨光下淬出冷芒，“再碰我的纸——”秤砣绳套猛然勒紧王氏脖颈，“绞了你当纸药！”
柴门在死寂中关闭。林晚踢翻染缸，靛蓝汁漫过狼藉的院落。她将残浆瓮推入靛蓝汪洋，各色纤维在蓝海中沉浮如濒死的鱼。宫笺需纯白，这滩污浊己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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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风啸。林晚抠出泥浆里的本色纤维，碱水漂洗三次仍透灰黄。前世电镜图在脑中闪现：**纤维附着微尘需超声波震荡...** 目光忽被檐下雨溜吸引——水滴穿石处，青石板凹成光滑弧坑。
水！她踹翻水桶，浊流在石凹回旋。抓把纤维撒入涡心，杂质竟随水流甩出！狂喜未己，纤维却被漩涡撕碎。林晚跌坐泥水，指腹捻着断裂的纤维，父亲临终呓语忽在耳畔炸响：“...千舂...出玉髓...”
千舂？石臼早被王氏砸碎！绝望中她抓起染缸残片猛砸石灰窑。窑壁簌簌剥落，一块釉化的青砖滚落脚边——正是昨夜泼过竹沥胶处。砖面光滑如镜，釉层下封着细密气孔。
灵感如雷劈顶！她发狠砸窑，挑出七块釉砖。粗麻布裹砖成槌，浸入靛蓝水桶。布槌砸向青石凹的刹那，水流激旋如龙卷！纤维在涡流中翻滚却不破碎，微尘被气孔釉砖吸附。百槌后捞起纤维，雪色惊心！
破晓时分，杜婆婆的枯手从墙洞递进捆白麻。林晚撕麻编成滤网，新漂的纤维倾泻而下。纸胎出水时晨光穿透，莹润如羊脂玉。宫笺雏形成矣！
“开门验浆！”市令司差役的靴声踏碎晨雾。林晚拉开门闩，差役却径首扑向石灰窑。铁尺敲打釉砖：“私烧贡瓷？锁了！”
锁链套颈的寒铁激得林晚浑身绷紧。差役袖口滑出半枚压胜钱——正是赵记钱庄的标记！她突然抓起湿纸胎按向差役铁尺：“大人看这纸，可衬得天子朱批？”
纸胎遇铁尺竟不粘连，轻抖即分。差役指尖捻过纸面，滑腻如抚美人背。林晚趁机将染靛的指甲抠进砖缝：“民女烧的是造纸釉砖，赵掌柜可作证。”靛蓝染上砖缝里的压胜钱边缘，差役触电般缩手。
僵持间，马蹄声碎。青帷马车里探出只玉手，指间捻着林晚昨日写的血字宫令：“流霞笺何在？”车帘掀起，沈知白清俊的侧脸沐在晨光里，腰间银算盘叮咚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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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别院书房，雪浪纸堆案如丘。沈知白银刀裁开林晚的素纸：“三层匀薄如一，确胜官纸坊。”刀尖忽顿，“夹层星芒何来？”
“污水凝尘，天成星子。”林晚垂首恭答。沈知白蓦地抬眸：“你可知星芒犯禁？”他展开《舆服志》拍在案上，“惟天潢贵胄可用星纹！”
冷汗浸透麻衣。林晚紧盯书中北斗七星图，忽抓过裁纸银刀划破指尖。血珠坠入砚台，她蘸血在废纸上勾画：“大人请看——”血线游走成北斗状，却缺了勺柄末星，“民女纸中为六星，乃南斗注生之象！”
沈知白怔住。窗外恰有钟声荡来，他腰间银算盘无风自动：“南斗主生...倒是祥瑞。”算珠噼啪声中甩过名帖，“拿我帖子去官纸坊，领桑皮、楮树皮各百斤。”
林晚攥紧名帖退至廊下。穿堂风掠过时，沈知白低语飘入耳中：“...三日后贾贵妃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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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纸坊库房霉气刺鼻。林晚抚过桑皮粗纤维，前世数据翻涌：**桑皮纤维长2.3mm，楮皮仅1.1mm，混抄必分层！** 正蹙眉间，库吏突然锁门：“用料需市令司批红！”
林晚踹门怒喝：“沈公子名帖在此！”“沈公子？”库吏嗤笑，“刚接了退婚书吧？”门缝塞进张洒金帖，正是沈知白与宰相千金的婚书！林晚血冲颅顶，婚书水印处“百年好合”西字，竟是她教沈知白压的防伪纹！
婚书在指间捏成团。她摸向怀中仅存的竹沥胶，却触到杜婆婆偷塞的油纸包——展开是束风干的杨桃藤。前世记忆电闪：**杨桃藤汁含胶质，可弥合不同纤维！**
绝地反击的烈焰腾起。她砸开库房水缸，杨桃藤浸出滑腻汁液。桑皮与楮皮分置两桶，藤汁倾入，浊浆顿成玉液。双浆齐泻入抄纸帘时，奇迹乍现：桑皮为骨，楮皮作肌，纤维在藤胶中咬合成浑然一体！
宫笺将成，杀机骤至。返程山道忽陷铁蒺藜，马车倾覆！林晚抱纸滚进草丛，只见王氏持柴刀立在山岩上，身后站着赵掌柜。
“小贱人！”王氏刀指林晚，“把宫笺给我儿换功名！”赵掌柜山羊须翘出冷笑：“给她留口气，老夫要问竹沥胶方。”
林晚染血的背脊抵住车板。怀中宫笺触到倾洒的竹沥胶，纸背渐透清光。她忽撕下半幅宫笺吞入口中，混血嚼成浆，猛地啐向山壁！
纸浆溅石成字，赫然是沈知白婚书上的“百年好合”！赵掌柜悚然后退：“妖...妖术！”趁这间隙，林晚滚至崖边，怀中整刀宫笺扬手撒向深谷——
“不！”王氏厉鬼般扑抓。纸张在气流中舒展如白蝶，日光穿透纸背，南斗六星纹在深渊上空熠熠生辉。谷底忽传来鸣锣开道声，黄罗伞盖转过山坳，宫人尖嗓刺破云霄：“贵妃凤驾在此，何人造次？”
林晚染血的唇角缓缓勾起。她早算准贾贵妃今日赴大相国寺上香，这漫天宫笺，才是真正的投名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