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笔的白骨笔锋撕裂空气,带着未羊积郁百年的怨毒刺向姜灵的右眼!瞳孔中倒映的尖骨急速放大,死亡的腥风己撩起她的额发。
锵——!
一道金红烈焰后发先至!
陆砚的烬瞳灼烧到极致,左眼流下的血泪在半空凝成实质的锁链,死死缠住白骨笔锋。锁链与笔锋碰撞出刺眼的火星,未羊自画像在镜中发出震怒的咆哮。镜面应声龟裂,裂痕蛛网般蔓延,却无法阻止笔锋一寸寸逼近。
“画…他的罪!”陆砚嘶吼,左眼血如泉涌。锁链的烈焰顺着笔锋倒卷,灼烧镜中未羊握笔的手腕!
姜灵福至心灵。
她染血的指尖不再抵抗脖颈血绘的林晚肖像,反而引导岐黄引的绿光尽数注入!血纹如活蛇窜出皮肤,凌空扑向布满裂痕的镜面——目标并非自画像的脸,而是画架阴影里那具素白旗袍的尸骸轮廓!
指尖触及冰冷镜面。
岐黄引的生机混着她心头的悲悯与愤怒,在镜上急速勾勒。不是临摹宫壁的笑靥,而是复刻阴影中的真相:
素白旗袍被鲜血浸透,林晚的身体如破碎的人偶蜷曲在画架后。她右手无力地伸向虚空,指尖残留着挣扎时抓下的油彩——正是未羊长衫上的靛蓝!最刺目的是她颈间的扼痕,紫黑的指印深陷皮肉,与未羊自画像中握笔的右手…完美契合!
“点睛!”姜灵泣血尖啸,指尖精血点在尸骸留白的脸部——右眼角,一粒由她心头血凝成的泪痣,红得惊心动魄!
镜面轰然巨震!
整个白骨镜框嗡嗡作响。判官笔的白骨笔锋被陆砚的锁链死死定在半空,剧烈颤抖。镜中自画像的背景如同劣质墙皮般剥落,露出其后血淋淋的“新作”——被扼杀的林晚,她的绝望与指控穿透镜面,弥漫整个回廊!
嗡——!!!
悬于镜前的判官笔本体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鸣!腐朽青铜笔杆上,“未羊赠爱妻林晚”的刻字疯狂闪烁,朱砂填金的光芒暴涨,竟暂时压过了穹顶血焰的幽绿!笔杆剧烈震颤,仿佛两个灵魂在其内撕扯——是赠笔时的脉脉温情?还是杀妻后附骨的诅咒?
笔尖白骨不受控地蘸满笔杆滴落的、混合着金粉与朱砂的粘稠液体,凌空挥毫!
一个巨大的、闪耀着刺目金红的朱砂印记,狠狠盖在镜中姜灵绘制的“凶案现场”之上:
“真罪血图”
认可度:十成!
印记落成的刹那,镜中林晚的尸骸猛然睁眼!
留白的脸部被姜灵点染的容颜彻底充盈,那粒心血的泪痣灼灼燃烧。她流血的唇翕动,泣血之声穿透镜面,响彻回廊:
“救我…是他杀了我!”
“贱人——!!!”
镜中自画像的未羊彻底疯狂!长发如毒蛇狂舞,遮脸的发丝被无形之力撕开,露出其下扭曲如恶鬼的面容。他握着判官笔的手(镜中虚影)猛地下压!
咔嚓!
白骨镜框应声炸裂!
巨大的铜镜碎片如刀雨般迸射。镜中那幅被“真罪血图”覆盖的自画像碎片里,未羊染血的右手穿透了虚实界限,一把扼住林晚(姜灵绘制)的脖颈!
现实中的姜灵如遭雷击,脖颈被无形巨力箍紧,双脚离地!她锁骨血绘的林晚肖像发出濒死的哀鸣,皮肤下的血纹凸起如蚯蚓,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汝既绘吾罪…” 未羊本体嘶哑的咆哮从回廊深处炸响,伴随着沉重如巨兽的脚步,“…当以血偿!”
青石地面在脚步下龟裂、融化!
两侧墙壁悬挂的、地上散落的、所有沾染过鲜血的画布,无论完整或残破,此刻如同活物般翻卷、汇聚!千万片滴血的帆布在未羊狂怒的意志下绞合成一条遮天蔽日的血绘巨蟒!蟒身由无数尖叫的人脸和挣扎的肢体图案构成,鳞片是半凝固的油彩,蟒首张开,没有口舌,只有一支由万千断笔拼合而成的、蘸满滚烫血浆的“巨毫”作为獠牙!
巨毫獠牙对准悬空的姜灵,轰然噬下!
腥风卷起陆砚和钟子期,毁灭的气息足以熔金化石。
“断!”钟子期独目赤红,染血的五指狠狠插入琴腹裂痕!
仅存的三根琴弦根根崩断,琴箱内积蓄的、混合着青铜血液的最后音波,化作一道纯粹漆黑的毁灭之刃,逆斩血蟒七寸!
黑刃斩入蟒身的瞬间,无数被束缚在画布中的怨魂尖啸而出!血蟒动作一滞,构成蟒身的画布碎片疯狂剥离、反噬!
就是这瞬息之机!
陆砚的烬瞳锁死血蟒核心——那支作为獠牙的巨毫笔尖。左眼流出的血泪锁链松开镜中判官笔的残锋,如金红闪电射向现实巨毫!
噗——嗤!
锁链并非格挡,而是引导!
它缠绕巨毫,将其刺落的方向猛地拽偏——
滚烫的、蘸满血浆的巨毫獠牙,没有刺穿姜灵,而是狠狠贯入她身侧那面刻着未羊赠言的白骨镜框残骸!
轰隆隆——!!!
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冰水。
白骨镜框残骸在巨毫贯入的瞬间汽化!镜框基座所在的青石地砖应声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从塌陷处爆发,将碎裂的血蟒、迸射的油彩、未羊的咆哮,连同陆砚三人,尽数吞没!
现实·吴品轩古董店
供案上,绿松石泪痣剥落的巳蛇铜像剧烈震动。
蛇尾盘绕的青铜八卦卦爻疯狂错位、旋转,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当“坤”位卦爻因过度扭转而“铮”一声断裂时——
咔嚓!
整条蛇尾应声齐根断裂!
沉重的铜尾砸落供案,将腐烂的供果碾成泥泞。蛇尾断裂的截面处,并非实心青铜,而是一个隐藏的暗格。一卷用油布包裹、边缘焦黄的笔记本,被震动的余波弹出,滚落在积满香灰的案面。
油布散开。
泛黄的扉页上,是怀虚教授三十年前凌厉的笔迹:
《镜域初探录》
怀虚 庚戌年冬于申猴宫绝狱
第一页被撕去大半,残存的血渍旁,几行狂草触目惊心:
“…酉鸡舌锁噬魂,非‘真心谎言’不可破…然吾舌早锈,心早腐…”
“…未羊赠妻之笔,实为剥皮画魂之器!林晚非病死…其夫剜心点睛…”
“…大恐怖!辰龙时砂逆转,窥见未来碎片:心猿转世之律师,左眼烬瞳,乃初代…”
最后半行字被大片喷溅的、早己氧化发黑的脓血覆盖。脓血之下,隐约可见两个挣扎写就的篆字,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警告:
…快逃…
深不见底的坠落终于停止。
陆砚在冰冷的青铜地砖上咳出瘀血。烬瞳勉强视物,只见身处一座巨大陵墓般的大殿。殿中央,一面顶天立地的残破古碑矗立在血泊中。碑体布满刀劈斧凿的裂痕,却仍能辨出古老的篆文——《镜域十二重·序》。
此刻,一行淋漓的、未干的鲜血,正顺着碑文的沟壑蜿蜒而下,覆盖了古老的铭文,如同一条狰狞的血泪:
汝既绘吾罪
当以血偿
——未羊
血字尽头,一截染血的、断裂的白骨笔锋,深深楔入碑石,笔锋所指,正是陵墓幽暗甬道的深处。那里,辰龙宫琉璃飞檐的流光,在永恒的血月下泛着冰冷的金芒。
第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