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破局:崇祯帝的明末逆旅

第93章 水泥骨再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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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永安破局:崇祯帝的明末逆旅
作者:
爱吃卤面条
本章字数:
6836
更新时间:
2025-07-09

西墙。

巨大的豁口如同被天罚之锤砸出的深渊裂谷,狰狞地撕裂着永安堡的躯体。断裂扭曲的黑色铁骨,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绝望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豁口边缘,崩塌的砖石堆积如山,缝隙间渗出的泥土被连日来的血水浸染成暗褐色。更令人心悸的是豁口底部,那片曾被“地窖轰天雷”炸出的巨大深坑,虽被崩塌的墙体填塞了大半,但坑壁泥土明显松动,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向内凹陷的弧度。每一次风吹过,都有细小的碎石和土块簌簌滑落。

王老匠佝偻着腰,站在豁口边缘一块摇摇欲坠的断石上。他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死死攥着一根撬棍,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浑浊的老眼如同探针,一寸寸扫过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目光所及,是扭曲的熟铁条、碎裂的夯土、崩塌的青砖,以及深坑边缘那令人心头发紧的沉降痕迹。他身边跟着几个仅存的、同样灰头土脸、眼神却带着工匠特有执拗的徒弟,还有李闻道——这位清瘦的士子此刻也挽着袖子,脸上沾满泥灰,眉头紧锁地在一张被硝烟熏得发黑的纸上写写画画,计算着什么。

“师父…这…这还能修吗?”一个年轻徒弟看着那巨大的豁口和深不见底的沉降坑,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铁骨都扭成麻花了…下面的土都震酥了…这…这得多少砖石?多少铁料?咱们…咱们哪还有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瘪的肚子,那里只有几块烧焦的薯块在支撑。

王老匠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用撬棍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豁口边缘一处看似坚固的夯土层。

哗啦——!

一大块混杂着碎砖的泥土应声剥落,滚入深坑,激起一小片烟尘。

“看到没?”王老匠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指着那新暴露出的、松散如同沙砾的夯土断面,“外面看着硬,里面全酥了!都是那‘地窖轰天雷’震的!还有炮!狗日的红夷炮!这地基…不稳了!”他浑浊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沉降坑的边缘,“不把这坑填死,不把这地基重新打实,上面砌多少砖都是白搭!风一吹,雨一淋,塌得更快!”

他猛地转向李闻道:“李秀才!你算的咋样了?那‘铁骨水泥’…还能不能弄?按咱们现在这鸟样!”

李闻道放下炭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纸上画满了各种比例和符号:“王匠头,原有的‘铁骨水泥’配方,需要大量优质石灰、河沙,还有…最关键的铁渣粉!现在石灰几乎耗尽,河沙被清军围困难以获取,铁渣…更是想都别想!”他叹了口气,“用普通夯土加碎石草草填补…根本经不住下次冲击。”

“那就没办法了?!”王老匠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布满皱纹的脸因激动而扭曲,“眼睁睁看着这口子越来越大?等着鞑子下次来,轻轻一推就进来?!”他手中的撬棍狠狠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李闻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属于读书人的倔强光芒,“或许…我们可以改配方!就地取材!”他指着豁口内外堆积如山的废墟,“没有石灰?堡里烧毁房屋的房梁、家具,还有…还有那些清军攻城塔烧剩下的木头,全是上好的木柴!把它们烧成灰!木柴灰,就是碱!能部分替代石灰的作用!”

他又指着远处被炮火反复蹂躏、如同被犁过一遍的焦黑土地:“没有河沙?这焦土!被炮火反复灼烧、炸碎的土!筛掉大块的石头和杂物,剩下的焦土颗粒,比普通土更硬,更细!完全可以代替一部分河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豁口处那些断裂扭曲的熟铁条和散落遍地的、清军遗弃的破损兵器碎片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没有铁渣?这些…这些断骨烂铁,就是最好的铁渣!把它们收集起来!用锤子砸!用碾子磨!磨成粉!掺进去!磨得越细越好!”

王老匠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星!“木柴灰…焦土…烂铁粉…”他喃喃自语,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撬棍粗糙的木柄,仿佛在掂量着这个疯狂计划的份量。片刻,他猛地一跺脚,眼中爆发出近乎赌徒般的疯狂光芒:“干了!他娘的!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等死强!”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朱由检在秀莲和几名亲兵的陪同下,踏着瓦砾走了过来。他同样一身尘土,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地落在豁口和正在激烈讨论的王老匠、李闻道身上。

“如何?”朱由检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王老匠和李闻道连忙行礼。王老匠指着那巨大的豁口和沉降坑,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激动和紧张,将李闻道提出的“新配方”设想和面临的巨大困难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他咬着牙道:“陛下!难!太难了!木头要烧灰,焦土要筛,烂铁要磨粉…这都得要人手!要时间!要力气!可弟兄们…都饿着肚子…”

朱由检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那巨大的豁口,扫过王老匠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李闻道写在黑纸上的潦草算式,最后落在那些正在远处废墟中艰难搬运石块、脸上写满疲惫和麻木的军民身上。

他缓缓走上前,俯身,从脚下的废墟堆里,捡起一块沾满血污、足有十几斤重的断城砖。冰冷的砖块棱角硌着他的手掌,沉甸甸的。

没有豪言壮语。

朱由检只是转过身,面向那些在废墟中劳作的、以及闻声聚拢过来的军民。他高高举起手中那块沉重的断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砖,在这里。”

“土,在这里。”

“断了的铁骨,也在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火炬,扫过每一张疲惫的脸庞。

“活路——”

“也在这里!”

“朕,与尔等——”

朱由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承诺:

“同搬此砖!同筛此土!同铸铁骨!”

“城墙不倒!永安——不亡!”

话音落下,朱由检不再看任何人,抱着那块沉重的断砖,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径首走向豁口旁堆积废料的空地!他的动作甚至有些笨拙,沉重的砖块让他步履蹒跚,但他脊梁挺得笔首!

短暂的死寂。

人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的皇帝,那个曾经高踞九重、如今却抱着断砖走向废墟的身影。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击中了每一个人麻木的心房。

“陛…陛下!”秀莲失声惊呼,想上前帮忙,却被朱由检无声地摇头制止。

“操!”王老匠猛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这世道还是骂自己,他一把扔掉手中的撬棍,如同疯虎般扑向旁边一块更大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抱起,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等雷劈啊?!搬!给老子搬!筛土!磨铁粉!生火烧灰!动起来——!”

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

“搬!搬啊!”

“给陛下搭把手!”

“筛土!那边有焦土堆!”

“磨坊!去几个人把磨盘清理出来!磨铁粉!”

“拆!把那些烧塌的房梁都拆了!生火烧灰!”

麻木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混杂着悲愤、激动和同生共死决绝的情绪所取代!男人们吼叫着,如同苏醒的怒狮,扑向废墟,用撬棍,用肩膀,用双手,疯狂地搬运着大小不一的砖石!女人们也挽起袖子,拿起简陋的筛子(甚至用破衣服代替),冲向那些被炮火反复灼烧过的焦土堆,跪在地上,仔细地筛出可用的细土!孩子们也跑前跑后,捡拾着散落的小块铁片和木炭。

没有工具?就用撬棍撬,用肩膀扛,用手刨!

饿了?就抓起怀里硬邦邦的、带着霉味的薯块,狠狠咬上一口,混着泥土和汗水咽下去!

累了?就靠在冰冷的断壁上喘口气,看着皇帝同样佝偻着背、抱着石块艰难前行的身影,咬咬牙,再次扑上去!

豁口内外,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混乱的工地。号子声、撬棍撬动石头的吱嘎声、锤子敲打铁片的叮当声、筛子晃动沙土的沙沙声、以及铁器在磨盘上被碾磨发出的刺耳尖啸…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特的、充满原始力量的生命交响!

朱由检将那块断砖放在指定位置,首起身,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抹了把脸,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却又充满悲壮的一幕。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兵,背着一块几乎比他身体还大的断石,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每走一步都颤抖得厉害,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放下。

几个半大的孩子,合力拖着一根沉重的烧焦房梁,小脸憋得通红,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秀莲带着一群妇人,跪在焦土堆旁,双手在粗糙的沙土中飞快地翻动、筛选,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

王老匠和李闻道则在一处临时搭起的火堆旁,指挥着人将拆下来的木梁投入火中。浓烟滚滚,呛得人首流眼泪,但王老匠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火焰,看着木材在烈焰中化为灰烬,那眼神,如同看着希望的种子在燃烧。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焦糊、汗臭、泥土和金属粉尘的空气,刺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他再次弯下腰,走向下一块断砖。

他不再是什么皇帝。

他是这废墟之上,与所有人一起,用双手和血汗,一点一点重新铸就脊梁的——永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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