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蛊

第21章 任主任的“人脉”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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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稻草人蛊
作者:
宝庆山人有话
本章字数:
4670
更新时间:
2025-07-09

昭东肉联厂的广播在腊月里播放着《东方红》,任秀莲踩着冻硬的煤渣走向厂长办公室,白大褂口袋里的红头文件被捏得发皱。文件标题“关于调整厂宣传科人员配置的通知”下,任晓雅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三次,像极了她当年在车间训斥工人时,用粉笔在违规记录上画的圈。

“秀莲啊,你这步棋走得妙。”赵国梁的搪瓷缸子在办公桌上转得飞快,茶叶梗在缸底拼成“退休”二字的雏形。他推过来一份表格,“宣传科缺个文书,晓雅去正好。李伟那孩子,父亲是县供销社主任,根正苗红。”任秀莲接过表格,指尖触到李伟的家庭成分栏,“贫农”二字写得格外工整,像极了任晓雅藏在箱底的碎花手帕上,被磨平的“浩”字。

冻库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关上,任秀莲望着窗外的老槐树。树枝上挂着的破灯笼在寒风中晃悠,像极了王浩走时戴的狗皮帽子。她想起上个月老张说的“李伟他爸跟商业局李局长是战友”,想起王富贵在锅炉房骂她“攀高枝”,突然觉得搪瓷缸子里的茶香,混着煤烟味,像极了苗寨老猎人身上的草药气。

“妈,我不去宣传科。”任晓雅把表格推回来,油墨印在她指尖,“我在屠宰车间干得好好的。”任秀莲盯着女儿袖口的藏青色卡其布,那是她托人从上海捎来的布料,却被晓雅改得不合身。“屠宰车间是姑娘待的地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梁上的麻雀,“李伟这孩子,知根知底,比那个……”

话没说完,就被晓雅突然抬起的眼睛打断。女儿的瞳孔在冻库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王浩电报里被红笔圈掉的“苗寨”二字。“妈,”晓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想换工作。”任秀莲的白大褂袖口蹭到桌角的测温计,金属头冰得她指尖发麻。

锅炉房的烟囱喷出黑烟时,任秀莲正在宣传科给晓雅收拾办公桌。桌上摆着李伟送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扉页的稻草人插图被用钢笔涂成了黑色。她想起赵国梁说的“李伟这月就能提干”,想起王富贵砸在她办公室门口的酒壶,突然把一本《批林批孔学习材料》塞进晓雅的抽屉,书脊上的红漆字硌着她的掌心。

“任晓雅同志,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李伟抱着一摞报纸走进来,袖口的补丁针脚细密,像极了任秀莲缝补晓雅棉袄时的手法。他把报纸放在桌上,头版头条“青年干部李伟创新工作法”的标题下,照片里的他站在黑板报前,手里拿着的粉笔,和王浩送晓雅的英雄钢笔一个颜色。

任晓雅盯着报纸上的李伟,突然想起半年前,他在夜校笔记本上画的稻草人。“李干事,”她拿起报纸,油墨蹭在指尖,“这黑板报……”李伟抢过报纸,笑容有些僵硬:“晓雅,以后叫我李伟就行。这是我刚写的宣传稿,你看看?”纸页边缘的“批林批孔”标题下,有人用铅笔描了个戴安全帽的工人,代替了过去的稻草人。

任秀莲站在宣传科门口,看着李伟给晓雅倒开水,搪瓷杯沿的缺口和王浩用过的那只一模一样。她想起老张说的“李伟他姐在县医院当护士长”,想起老陈从贵州带回的口信:“千户苗寨的蛊,专找负心人”。锅炉房的噪音透过窗户传来,夹杂着王富贵的咳嗽声,像极了苗寨的巫歌。

“主任,副厂长在锅炉房闹呢。”小张跑来,辫子上沾着煤灰,“他说要找您算账!”任秀莲整理了下白大褂,袖口的血污在灯光下泛着暗紫。她想起王富贵今早砸在她办公室的纸条,上面用红笔写着“还我侄儿”,字迹歪扭得像极了王浩电报里被篡改的字句。

任晓雅在宣传科的第一天,就被李伟带去看新一期黑板报。“晓雅,你看这个。”李伟指着“工业学大庆”的标题下,用粉笔画的戴金项链的稻草人,被红笔打了个大大的叉。“这是批判资产阶级思想。”他的声音轻快,像极了王浩拆开奶糖时的脆响。任晓雅摸出棉袄口袋里的碎花手帕,帕角的“浩”字被她捏得发皱。

任秀莲在锅炉房门口拦住王富贵时,他正举着酒壶要砸向冻库铁门。“任秀莲!”酒液泼在她白大褂上,和血污混在一起,“你把我侄儿弄哪去了?!”周围的工人围拢过来,有人议论“副厂长又犯病了”,有人指着任秀莲袖口的红绳——那是从晓雅箱底偷拿的,绳结处还缠着王浩的铜质证章。

“王副厂长,”任秀莲的声音冷得像冻库的冰,“王浩同志是组织上派去的,轮得到你质疑?”她想起赵国梁说的“年底前必须稳住王富贵”,想起老郑截获的最后一封电报,电文只有“救我”二字,译电员备注“字迹模糊,似有血迹”。王富贵的酒壶砸在地上,暗红的酒液在雪地上洇开,像极了老陈描述的“稻草人身上的血”。

任晓雅在黑板报上描着红五星时,李伟递过粉笔:“晓雅,你看这样画好不好?”他的手指触到她的手背,温度比冻库的肉还凉。任晓雅猛地缩回手,粉笔掉在地上,摔成两截,像极了她和王浩之间被切断的联系。李伟弯腰去捡,露出后颈的红痕,和晓雅手腕上的印子惊人地相似。

任秀莲回到办公室,看见赵国梁正盯着贵州地图。他的手指划过凯里县的山区,像极了任秀莲用红笔圈掉“千户苗寨”时的动作。“秀莲啊,”他转过身,搪瓷缸子里的茶叶梗沉在底部,“商业局李局长说,凯里那边……可能要来人。”任秀莲的心猛地一沉,地图上的山脉在灯光下扭曲,像极了王浩电报底稿上,那个被红笔圈掉的名字。

任晓雅擦着黑板报时,看见李伟在角落画了个稻草人,稻草人的手里攥着半块糖。她想起王浩留在梨膏包里的纸条,想起母亲藏在抽屉里的红笔,突然明白,任秀莲的“人脉”布局,不过是用另一个谎言,掩盖过去的谎言,而她的“新生”,不过是从一个冻库,走进另一个更华丽的冻库,里面陈列着母亲精心挑选的“根正苗红”,却唯独没有她丢失的爱情和真相。

任秀莲锁上办公室的抽屉,里面躺着李伟的档案和王浩的电报底稿。煤炉里的火星溅在档案袋上,将“贫农”二字烧成了灰烬,可她知道,自己布下的人脉网,就像苗寨的蛊,看似坚固,却随时可能反噬。当锅炉房的噪音再次传来,她仿佛听见王浩的哭喊,从遥远的贵州山区传来,穿过肉联厂的烟囱,变成稻草摩擦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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