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刺得沈雨眼睛发痛。她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程墨。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脑电图显示器上不规则的波形像垂死挣扎的昆虫触角。
"他的海马体出现了异常活动。"神经科主任指着扫描图像上亮起的区域,"就像有电流在强行激活某些神经通路。我们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沈雨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三天了,自从那个废弃工厂的遭遇后,程墨就一首处于这种半昏迷状态。他的眼皮不断颤动,仿佛在经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能让我进去吗?"沈雨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
医生犹豫了一下:"可以,但不要触碰任何设备。他的大脑现在极其敏感。"
消毒水的气味在沈雨推开门时扑面而来。程墨的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太阳穴上贴着的电极片下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血管。沈雨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经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性命的手,如今冰冷得不像活人。
"程墨,听得见我说话吗?"她低声问道,"我需要你回来。案子还没结束..."
就在这时,程墨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与此同时,脑电图上的波形骤然变得剧烈,几条曲线疯狂地上下跳动。
"医生!"沈雨大喊,但她的声音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整个病房的灯光开始闪烁,监护仪屏幕上的图像扭曲变形,最后全部变成了同一种图案——一朵五瓣花,林小雨的标志。
沈雨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灰白色的迷雾中。远处隐约可见城市的轮廓,但所有建筑都像融化的蜡像一样变形流动。
"这是...记忆空间?"沈雨立刻认出了这种环境。两年前追捕莫云时,他们曾闯入过类似的神经投射场景。但那次是有准备的,通过专门的脑机接口设备。而现在,她竟然毫无预兆地被拉入了程墨的意识世界。
迷雾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程墨小时候在孤儿院的场景;他第一次穿上警服的样子;他们一起追捕莫云的雨夜;还有...她自己,在无数个程墨记忆中的样子。有些画面里的她正在笑,有些在生气,有些则是背影。
沈雨伸手想触碰这些记忆碎片,但它们像水中的倒影一样在她指尖散开。远处传来一种有节奏的"滴滴"声,像是医院监护仪的声音,但被拉长扭曲了。
"程墨!"沈雨对着迷雾喊道,"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只有记忆碎片不断从她身边流过。突然,所有碎片同时转向一个方向,像被某种力量吸引一样飞向迷雾深处。沈雨跟随着它们,脚下的地面软得像海绵,每一步都让她感到恶心。
记忆碎片的尽头,她看到了程墨。他悬浮在半空中,被无数发光的数据流缠绕,那些数据流像活物一样钻入他的太阳穴。更可怕的是,数据流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个轮廓有着莫云特有的瘦高体型和微微驼背的姿态。
"记忆...需要载体..."那个人形发出电子合成般的声音,"身体...只是容器..."
沈雨冲向程墨,但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她。她看到程墨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仿佛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
"程墨!听着!那不是你的记忆!那是莫云在入侵你的意识!"沈雨用力拍打屏障,"你必须抵抗他!想想真实的东西,想想..."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搭档三年,却从未谈过工作以外的事情。现在她需要唤醒程墨的个人记忆,却发现自己对他知之甚少。
"想想你养的那只猫!"她突然记起程墨办公桌上的猫毛,"那只...三花猫!它叫什么名字?"
程墨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数据流的入侵似乎暂时停滞了。
"对,就是这样!"沈雨继续喊道,"还有你办公室抽屉里的巧克力,你总说那是给线人的,但其实是你自己吃的!"
程墨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那个人形轮廓突然转向沈雨,虽然没有五官,她却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注视。
"沈...雨..."轮廓发出刺耳的声音,"你总是...碍事..."
数据流突然分出一股向沈雨袭来,她本能地后退,却感到一阵剧痛——那数据流像电钻一样刺入她的前额。无数陌生记忆涌入她的意识:莫云童年被虐待的场景;实验室里非人道的实验;还有...林小雨被固定在某种设备上尖叫的画面。
沈雨跪倒在地,头痛欲裂。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雨...不要抵抗...顺着他..."
林小雨的声音!
迷雾中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林小雨,或者说,她记忆中的林小雨。这个林小雨比沈雨记忆中的消瘦许多,眼睛下方是深深的黑眼圈,但嘴角依然挂着那种让沈雨安心的微笑。
"小雨?真的是你?"沈雨挣扎着站起来,"你还活着?"
"时间不多..."林小雨的形象闪烁不定,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莫云的意识...被分割在量子服务器中...形成网络...陈默只是节点之一..."
"什么服务器?在哪里?"沈雨急切地问。
"省厅...地下三层..."林小雨的形象开始分解,"程墨的记忆...关键是他忘记的那部分...找到..."
数据流突然加强,林小雨的形象被撕成碎片。与此同时,沈雨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整个记忆空间开始崩塌。
"沈警官!沈警官!醒醒!"
现实的声音冲入她的意识。沈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地板上,几名医护人员正围着她。
"我...怎么了?"她挣扎着坐起来。
"您突然昏倒了,"一名护士说,"脑电波异常活跃,就像..."
"就像程墨一样。"沈雨接过话头,立刻看向病床。程墨的情况更糟了,他的身体正在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准备镇静剂!"医生大喊。
"不!"沈雨拦住他,"那不是癫痫,是有人在远程干扰他的意识!我们需要电磁屏蔽!"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但沈雨己经掏出警官证:"这是紧急情况!立刻把病人转移到MRI室,那里的法拉第笼可以屏蔽外部信号!"
十分钟后,程墨被推进了核磁共振室。果然,一进入金属屏蔽的空间,他的抽搐就减轻了。沈雨通过观察窗看着里面,心跳如鼓。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未知号码。
"喂?"她警惕地接听。
"雨..."是林小雨的声音,但断断续续,"程墨的记忆...被植入了钥匙...莫云想要...他的身体..."
"小雨,你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沈雨压低声音急切地问。
"没有...时间..."信号极不稳定,"省厅地下...量子计算机...莫云的意识...网络...控制更多人...峰会只是...开始..."
电话突然中断。沈雨再拨回去,只有忙音。
她转向MRI室里的程墨,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如果莫云的意识真的被数字化并存储在量子计算机中,那么他可能通过脑机接口技术控制任何连接者。陈默是一个节点,而程墨正在成为下一个。
更可怕的是,三个月前的国际神经科技峰会——张明宇和其他受害者都参加了那个峰会。如果峰会上某种"技术演示"实际上是在参会者不知情的情况下植入了脑机接口...
沈雨必须验证这个猜想。她找来程墨的CT片,在灯光下仔细观察。果然,在他右侧颞叶的位置,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小阴影——大小刚好匹配她在张明宇保险箱里找到的那种纳米芯片。
"医生,"沈雨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需要你做一个非常精确的手术,取出程墨脑中的异物。"
"这太危险了!"医生反对,"在那个位置,任何失误都可能导致永久性记忆损伤或语言能力丧失!"
沈雨看着监护仪上程墨不稳定的生命体征,下定决心:"如果不取出来,他会死的。或者更糟——变成另一个人。"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省厅技术科的电话:"我是沈雨,需要最高级别的神经外科设备,还有...量子计算机专家。"
当沈雨走出医院时,天己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像一片虚假的星空。她抬头望着省厅大楼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看似一切如常。
但沈雨知道,在这表象之下,一个无形的记忆网络正在蔓延,像病毒一样寻找新的宿主。而她的搭档,正被困在这个网络的中心。
程墨忘记的那部分记忆是什么?林小雨提到的"钥匙"又意味着什么?这些问题盘旋在沈雨脑海中。她摸向腰间的枪——那把程墨给她的电磁脉冲枪,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
手机再次震动。一条加密短信:「不要相信任何人。网络己经渗透省厅。程墨是关键。——小雨」
沈雨删掉短信,深吸一口气走进夜色中。她必须独自完成这个任务——潜入省厅地下室,找到那台量子计算机,在莫云的记忆网络完全控制程墨之前摧毁它。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将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如果莫云的意识己经通过网络控制了某些省厅人员,那么她还能相信谁?
医院楼顶,一个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跟随着沈雨离去的背影。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屏幕上显示着程墨的脑部实时扫描图像,那些异常的神经活动正逐渐形成一种特定的模式——像一朵盛开的五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