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
冰冷的决绝瞬间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初次杀人的恐惧。凌曦眼中寒光爆射,身体如同被无形弓弦弹射而出,从腐臭的尸堆后暴起!目标不是黄板牙本人,而是他腰间那把挂着血锈、刀柄缠着破布的砍刀!
黄板牙脸上的狞笑尚未褪去,甚至还没来得及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转为错愕。他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瘦削、沾满泥污的身影己经扑到了近前!太快了!快到超出了他对一个从尸堆里爬出来的“肥老鼠”的认知极限!
“找死!” 他下意识地怒吼,握鞭的手腕猛地扬起想要抽打,另一只手则本能地抓向腰间的刀柄。但太迟了!
凌曦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带着前世无数次模拟训练中刻入骨髓的精准与狠辣。她不是去夺刀,而是—— 砸!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紧握的一块沾着腐肉、棱角尖锐的碎骨—在尸堆中摸到的 ,狠狠砸向黄板牙抓向刀柄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嗷——!” 黄板牙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嚎,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塌塌垂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本能地向前佝偻。
就是这一佝偻!
凌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步贴近!她的目标,此刻清晰地暴露在她眼前——黄板牙因剧痛而低垂的、布满污垢和油腻汗水的脖颈!颈动脉在薄薄的皮肤下剧烈搏动。
急诊医生的本能,锁定了那致命的一点!
她那只沾满泥泞和腐液的手,此刻稳如磐石,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黄板牙腰间砍刀的刀柄!拔刀、旋腕、横抹!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暗红的锈影!
“噗嗤——!”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满了凌曦的脸颊、脖颈和前襟!黏腻、滚烫,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腥甜气息。
黄板牙的惨嚎戛然而止,变成了喉咙被割破后漏风般的“嗬嗬”声。他难以置信地瞪大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泥鬼般的女人,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轰然向前跪倒在泥沼里,溅起大片的血污和泥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洼地里只剩下野猪不安的喷鼻声和血液汩汩流淌的粘稠声响。
“头儿?!”
“妈的!这娘们杀了黄板牙!”
短暂的死寂后,是其他溃兵惊骇欲绝的嘶吼!他们脸上的贪婪瞬间被惊恐和暴怒取代!几把锈刀和削尖的木棍几乎同时朝着凌曦捅来!
凌曦在黄板牙倒下的瞬间就己抽身疾退!第一次亲手终结生命的巨大冲击让她胃部剧烈翻腾,握着还在滴血的砍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生理性的恶心几乎让她呕吐出来。但她强压下去!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她狼狈地翻滚,躲开刺向肋下的木矛,沾满血泥的破烂衣物被划开一道口子,冰冷的泥水激得她一颤。另一把锈刀擦着她的头皮削过,带下几缕枯草般的头发!
“粮袋!抢粮袋!” 一个溃兵眼尖,看到了在刚才搏斗中被甩脱、滚落在几步外泥泞里的布袋!那鼓囊囊的形状如同磁石,瞬间吸引了所有溃兵疯狂的目光!
机会!
凌曦心头狂跳!粮袋暴露了!这致命的诱惑将成为混乱的催化剂!她必须利用这混乱,找到那个“变数”——那个被锁链束缚的“疯子”!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就在她狼狈格挡、寻找突围方向的瞬间,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洼地的边缘——那里,一个比其他溃兵更加高大魁梧、却异常沉默的身影,正被碗口粗的铁链死死锁在一块半埋入泥中的巨石上!他似乎被浓烈的血腥味和同伴的惨叫声刺激,原本耷拉着的头颅猛地抬起!
凌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了!
铁链摩擦着巨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锁链之下,是一双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睛!那是两团在灰败天光下燃烧的、纯粹的、猩红如血的火焰!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理智,只有最原始的、被饥饿和暴戾彻底点燃的疯狂!如同深渊中苏醒的凶兽,死死锁定了……那袋滚落在泥泞中的粮袋!还有那个正扑向粮袋的溃兵!
“嗬……嗬嗬……” 石勇的喉咙里发出低沉压抑的咆哮,如同闷雷滚过。粗壮的脖颈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安地扭动,试图挣脱那束缚了他不知多久的冰冷铁链。每一次挣扎,都让铁链铮铮作响,深深勒进他早己血肉模糊的腕骨!
“妈的!那疯子醒了!” 扑向粮袋的溃兵被石勇的动静吓得动作一滞,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变了调,“獠牙哥!快!钥匙!钥匙在你那!快制住他!他饿疯了会生吃人肉!谁动他的粮谁先死!”
被叫做“獠牙”的溃兵小头目(黄板牙的副手,嘴里镶着两颗野猪獠牙)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惧,但他离粮袋更近,贪婪压倒了恐惧:“闭嘴!先拿粮!老子……” 他一边吼着,一边弯腰伸手去抓泥泞中的布袋!
就在獠牙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粮袋的刹那!
异变陡生!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无尽暴戾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瞬间压过了野猪的嘶鸣、溃兵的叫骂和铁链的摩擦声!
只见石勇全身虬结如铁的肌肉在这一刻恐怖地贲张隆起!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凸,仿佛要炸裂开来!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獠牙伸向粮袋的手,如同看着侵犯他最后禁脔的死敌!
“崩!崩!崩——!”
三声令人头皮发炸的、金铁断裂的巨响!
那碗口粗、不知束缚了他多久的沉重铁链,竟如同腐朽的草绳般,在他双臂狂暴到非人的力量下,寸寸崩断!断裂的铁环带着巨大的动能西散飞溅,砸在泥地里噗噗作响,甚至将一个离得稍近的溃兵肩膀砸得塌陷下去,惨叫着倒地!
挣脱束缚的石勇,如同一座爆发的火山,又像一头从地狱熔岩中爬出的洪荒巨兽!他根本无视了断裂铁链在手腕脚踝上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些惊骇欲绝的溃兵一眼!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只伸向他粮袋的手!
巨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瞬间跨越了数丈的距离!獠牙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一黑,一只沾满泥污和凝固血痂、却如同精铁浇铸般的蒲扇大手,己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扼住了他的后颈!
“呃……” 獠牙的狞笑僵在脸上,镶着獠牙的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被挤压出的、濒死的咯咯声。他感觉自己脆弱的颈椎骨在那只巨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石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眼睛,冰冷地俯视着掌中挣扎的猎物。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另一只同样巨大的手掌,猛地扣住了獠牙的下颌骨!
“撕拉——!!!”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筋骨被强行撕裂的可怕声响!
獠牙那颗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连同小半截脊椎骨,竟被石勇以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硬生生地从身体上撕扯了下来!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裂的颈腔中狂涌而出,溅起数尺之高!无头的尸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软软地栽倒在泥泞里,溅起大片的血花。
石勇随手将那颗还在滴血的狰狞头颅丢开,任由它滚落在泥浆中。他看都没看周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面无人色的溃兵,那双猩红的眸子,缓缓地、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转向了泥泞中那袋沾着獠牙鲜血的粮袋。
洼地一片死寂。
连那头狂暴的野猪,似乎都被这恐怖绝伦的一幕震慑住了,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低的呜咽,竟不敢上前。
凌曦握着滴血的砍刀,背靠着冰冷的尸骸,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和身上的血污让她看起来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她死死盯着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恐怖身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赌赢了!这头挣脱锁链的凶兽,果然被粮袋吸引了!
但……接下来呢?这头刚刚撕碎了一个人的凶兽,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是粮袋?还是……离粮袋最近的她?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温热的血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只剩下石勇粗重的喘息和泥沼中气泡破裂的微弱声响。
半袋粮的豪赌,才刚刚开始。而那沉重的铁链崩断声,如同丧钟,为这片绝望的洼地,敲响了新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