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沙域无声流淌,像一片凝固的死海。战场中央,林晚重新沉入修复的黑暗,只有手中坤仓碎片稳定地散发着温润的土黄光晕,如同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心脏。
而在战场边缘,一场画风清奇的“施工”正火热进行。
深渊巨蛛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台笨拙的巨型挖掘机。它八只猩红的复眼写满了巨大的憋屈和“蛛生何求”的迷茫,巨大的口器无声地开合,发出极低的、委屈巴巴的嘶嘶声。它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一条相对完好的巨足,动作生疏地——**扒拉**着倒塌的钢筋混凝土废墟。
砰!哗啦——!
一块半人高的混凝土块被它用足尖勉强撬起,又因为力道控制不当,骨碌碌滚到一边,扬起一片尘土。
“吼呜……” 巨蛛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复眼幽怨地瞥向沙域中心那个小小的身影。让她挖铁疙瘩,可这些硬邦邦的石头里,铁疙瘩在哪?!
另一边,周骁则化身“人形金属探测器”兼“搬运工”。他动作依旧僵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狼藉的废墟里跋涉。那双燃烧着浑浊墨绿幽火的瞳孔,此刻目标明确地扫视着地面,锁定着任何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残骸——扭曲的合金装甲板、断裂的机械臂、碎裂的能量核心模块……
“嗬…” 他看到一块半埋在碎石下的银色胸甲,喉咙里发出短促的音节。他弯下腰(动作依旧带着非人的滞涩感),伸出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五指如同钢钳,无视了边缘锋利的金属毛刺,一把抓住!
滋啦——!
金属被强行从碎石中扯出的刺耳摩擦声响起。他看也不看,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像拖着一块破布一样,将那块比他上半身还大的、沾满油污和冷却液的胸甲残骸,**拖**向灰白沙域的边缘。残骸在碎石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他走到沙域边缘,停下。浑浊的绿眼看了看脚下流淌的灰白沙粒,又看了看手中沉重的金属垃圾。一种极其简单的指令在混乱的“处理器”中运行:金属——给沙子——碎片舒服——林晚舒服。
于是,他手臂发力,以一个极其粗暴、毫无美感的投掷动作,将那块沉重的胸甲残骸“哐当”一声,**扔**进了灰白沙域!
噗……
胸甲残骸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块,瞬间沉没下去。灰白的沙粒仿佛拥有生命般,迅速覆盖、包裹住它,无声地蠕动着,开始了分解与消化。沙域表面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很快就被流淌的沙粒抚平。
周骁站在原地,浑浊的绿眼盯着那片吞噬了金属的沙地,似乎在“观察”反馈。脚踝处皮肤下游走的墨绿脉络,在沙粒流淌过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他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嗬?”
仿佛确认了“指令”有效,他再次转身,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废墟深处,继续搜寻下一个“目标”。
深渊巨蛛八只复眼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看到周骁如此“高效”地处理金属垃圾,再看看自己笨拙地扒拉半天石头、却连个螺丝钉都没找到的窘境……一种名为“攀比”(或者说是不想被那个凶残的人类比下去)的情绪,在它有限的智慧里悄然滋生。
“嘶嘶!” 它发出急促的嘶鸣,巨大的复眼扫过一片被它扒拉开的废墟。终于,它敏锐地发现了一截深深嵌入混凝土柱的钢颚断腿!那条断腿扭曲变形,闪烁着暗哑的金属光泽。
巨蛛精神一振!完好的几条巨足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灵活地(相对而言)调整角度,巨大的口器开合,竟然伸出两条相对纤细、布满倒刺的辅助肢,像使用筷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去夹那截断腿!
咔哒…咔哒…
辅助肢的倒刺刮擦着金属表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巨蛛全神贯注,八只复眼紧紧盯着,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的外科手术。终于,辅助肢成功夹住了断腿!
“吼呜!” 它发出一声带着点小得意的嘶鸣,庞大的身躯极其谨慎地、慢悠悠地转向灰白沙域的方向。那姿态,活像一个捧着易碎品的老祖母,生怕磕着碰着。
它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域边缘,学着周骁的样子,将辅助肢夹着的断腿,轻轻地、**放**在了灰白沙地上。
噗…
断腿同样迅速沉没,被沙粒吞噬。
巨蛛巨大的复眼紧紧盯着沙地,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几秒钟后,它那条被土黄硬痂覆盖的伤腿,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舒适感?就像伤口被最轻柔的微风拂过。
“嘶嘶嘶……” 巨蛛的复眼瞬间亮了几分!它猛地抬起头,巨大的口器开合着,竟然发出一种类似“愉悦”的、短促的嘶嘶声!它庞大的身躯甚至微微晃动了一下,带着一种“我做到了!而且有效!”的幼稚成就感。
它不再迟疑,巨大的复眼闪烁着“寻宝”的光芒,转身扑向废墟,动作明显比之前积极(也依旧笨拙)了许多!巨大的巨足不再是生硬地扒拉,而是开始尝试性地、用足尖去勾、去挑那些掩埋在碎石下的金属反光。虽然效率依旧感人,时不时还会把目标金属块不小心踢飞老远,引来它懊恼的低吼,但那股“干活”的热情,却是肉眼可见地高涨起来。
于是,废墟之上,荒诞的“施工”景象持续着:
* 周骁如同不知疲倦的僵尸矿工,沉默、僵硬、高效地搜寻、拖拽、投掷金属残骸。
* 深渊巨蛛则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巨型挖掘机宝宝,时而笨拙,时而因为找到“宝贝”而兴奋嘶鸣,努力地“夹”起金属块,再小心翼翼地“放”进沙地。
* 灰白沙域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胃袋,无声地吞噬着源源不断投入的“金属饲料”,表面流淌的尘埃似乎更加细腻、更加富有光泽。
* 战场中央,林晚在深沉的修复中,苍白的小脸上,眉宇间那抹疲惫似乎悄然舒展了一丝。她掌心的坤仓碎片,光芒稳定而深邃,如同大地深处蕴藏的无尽宝藏。
【…侦测到…持续…金属…能量…输入…!…“坤仓”…碎片…能量…储备:7.3%…!…解析…进度:76.8%…!…】
【…宿主…躯体…修复…进度:35%…!…生命体征…稳定…!…精神…疲惫…缓解…!…】
【…“饕餮苗圃”…活性…稳定…!…共生…模式…效率…提升…!…外部…能量…转化…对…共生体(周骁)…修复…产生…微弱…增益…!…】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林晚意识深处流淌,如同最悦耳的结算音效。每一块被吞噬的金属,都化作了她重铸力量、稳固根基的基石。而那两个“打工人”笨拙而有效的劳作,正将这片死亡废墟,一点点转化为她复苏的养料。
风卷着灰白沙尘,掠过忙碌的“施工队”,吹向沙域中心。林晚紧闭的眼睫,在微风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也听到了这荒诞却充满生机的“施工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