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流光溢彩中,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牌和高楼剪影,车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陈默蜷缩在宽大座椅的角落,胃部的翻搅和痉挛虽然随着刚才那阵撕心裂肺的干呕有所缓解,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冰冷。
冷汗浸透了卫衣内层,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细微的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仿佛灵魂都要被这极度的饥饿和社死后的虚脱抽离出去。
他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再惊扰到前排那位散发着无形寒气的“债主”。
迪丽热巴靠在椅背上,侧脸对着窗外,线条优美却带着一丝紧绷。
车内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手机外壳上轻轻敲击,频率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烦躁。刚才车厢里那场堪称灾难的“谈判”余波显然还在回荡,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尴尬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心理作用居多)。
车内导航发出柔和的女声提示:“前方五百米,目的地‘云顶餐厅’。”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云顶?听名字就知道是他这种兜里只剩五块钱的穷鬼连门都摸不着的地方!去那里谈?谈什么?看他在米其林大厨面前表演饿晕过去?巨大的自卑感和恐慌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迪丽热巴突然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转折:
“先不回餐厅。”
驾驶座的司机明显愣了一下,透过后视镜投来询问的目光。
迪丽热巴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飞逝的夜景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掉头,回刚才的小区。”
回…回小区?!
陈默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迪丽热巴完美的侧脸轮廓。回那个破出租屋?现在?她又想干什么?!难道反悔了?要首接把他塞回去扫地出门?!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惊恐又茫然的眼神死死盯着迪丽热巴。
迪丽热巴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惊涛骇浪,终于微微侧过脸,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种“别问,照做”的漠然。她转回头,对着司机清晰地补充道:“快点。”
“是。” 司机不敢多问,立刻在下一个路口利落地掉头,黑色的保姆车如同一条沉默的游鱼,重新汇入车流,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陈默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完了!芭比Q了!这次是真的要被打回原形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感觉像是被押赴刑场。
车子很快回到了那个熟悉又破败的老旧小区。夜色下,斑驳的楼体更显颓败。保姆车无声地滑到单元门口停下。
迪丽热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似乎在确认什么。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微蹙的眉头。片刻后,她收起手机,推开车门。
“在车上等着。” 她丢下这句话,语气不容置喙,随即利落地下了车,高跟鞋敲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单元门洞里。
陈默一个人被留在温暖舒适却如同囚笼的车厢里,巨大的茫然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包围。她回去干什么?拿东西?拿什么?难道……是拿他那些可怜的“破烂”,准备首接扔了?还是……检查房间,寻找他“赖账”的罪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胃部的绞痛在紧张和恐惧的催化下再次加剧,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死死盯着单元门洞那漆黑的入口,仿佛那里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但陈默感觉像是熬过了半个世纪。单元门洞里终于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带着某种迫人节奏的高跟鞋声。
迪丽热巴的身影重新出现。她脚步很快,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深蓝色天鹅绒材质、大约三十公分高的长方形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但看那考究的材质和完美的棱角,就知道里面装的东西绝非等闲。她将盒子小心地护在身侧,快步走向保姆车。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是什么?!他的东西里绝对没有这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玩意儿!她到底回去拿了什么?!
迪丽热巴拉开车门,带着一丝外面的寒气坐了进来,随手将那个深蓝色天鹅绒盒子小心地放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她似乎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微蹙着,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她无法完全放松。
司机见状,立刻启动车子,准备再次驶向“云顶”。
“等等!” 迪丽热巴突然开口,阻止了司机。她再次拿出手机,这次首接拨通了一个号码,放到耳边,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那个深蓝色盒子,又似乎透过盒子在想着别的什么。
电话很快接通。
“小杨。” 迪丽热巴的声音带着一丝工作状态下的干练,“我这边临时有点事,耽误了。子枫到了吗?你接到她没有?”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助理小杨的声音,但隔着距离,陈默听不清具体内容。
然而,迪丽热巴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却在几秒钟后倏然一变!
“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清晰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总是带着清冷疏离感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了震惊和一丝……怒意?
“被堵住了?在哪里?停车场出口?” 她的语速飞快,带着强烈的质问,“安保呢?我不是让你提前安排好人手接应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愤怒而显得有些尖锐,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而凝重!连司机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透过后视镜紧张地观察着。
陈默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揪!子枫?张子枫?她怎么了?被堵住了?被什么堵住了?粉丝?还是……私生饭?想到那个在蘑菇屋像小鹿一样安静乖巧的女孩可能陷入麻烦,一种本能的担忧瞬间压过了他自己的恐惧和饥饿。
迪丽热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对着手机那头,语气急促而严厉:“……立刻通知物业保安!让他们增援!想办法把人先带出来!……报警?不行!事情闹大对子枫影响不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保证她的安全!我马上……”
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深蓝色天鹅绒盒子,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车窗外——车子刚刚驶出小区大门,正汇入晚高峰依旧繁忙的主干道。从这里赶到张子枫被困的地点(听起来像是某个高档场所的停车场),就算不堵车,至少也需要二十分钟!
时间!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助理小杨似乎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解释着什么。迪丽热巴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里充满了焦虑、愤怒和无措。她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响声,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腿上的大衣衣角。
怎么办?怎么办?!
一边是急需她亲自到场处理的紧急事件(子枫的安全!),一边是手里这个必须尽快送达的重要物品(深蓝色盒子里的东西!),还有一个……坐在后排、饿得脸色惨白、等着她“审判”的欠租麻烦精(陈默!)!
三件棘手的事情如同三座大山,同时压了下来!而且每一件都刻不容缓!
她的目光在车窗外飞逝的霓虹、手中紧握的手机、旁边那个深蓝色天鹅绒盒子,以及后排那个缩成一团、眼神里带着担忧(对子枫?)和茫然(对自己?)的陈默身上,飞快地扫过。
眼神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着激烈的权衡和取舍。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关乎着张子枫的安全。
助理小杨焦急的声音还在电话那头持续传来。
迪丽热巴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几秒钟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决断,有冒险,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不得不临时起意的无奈!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语速极快、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小杨!听着!我现在暂时过不去!你稳住!按我刚才说的做!我这边处理完立刻赶过去!”
说完,她不等对方反应,首接挂断了电话!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挂断电话的瞬间,迪丽热巴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猛地转向了后排!
那目光锐利、急切、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牢牢地锁定了因为刚才电话内容而同样紧张起来的陈默!
陈默被她看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心里警铃大作!她…她想干嘛?!
迪丽热巴看着他,眼神里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似乎在下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她的唇紧紧抿着,然后,以一种近乎于孤注一掷的语气,清晰而快速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陈默!”
“你!”
“现在!立刻!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