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对这场戏非常看重。剧本写得很有层次,既有父女间笨拙的关心,又有无法言说的伤痛和深沉的爱。演好了,绝对是催泪弹。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闷棍。
饰演“父亲”的演员,是林琛从表演系一位临近退休、姓张的老师那里“刷脸”求来的。张老师(张毅)演技没得说,德高望重,但气质…过于儒雅学术了,往那一坐,不像受伤的老工人,倒像在思考哲学问题的教授。而且他和热巴之间,完全没有那种父女间天然的羁绊感,客气得像在排练师生小品。
“A!”
病床(旧铁架床充当)上,张老师(饰父亲)靠着枕头,脸色努力做出苍白虚弱状:“小迪…你怎么来了?爸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累…歇两天就好…” 台词功底深厚,但眼神过于清明,缺乏病人的浑浊和强撑的疲惫。
热巴站在床边,手里攥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道具),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欲言又止:“爸…你别骗我了…王阿姨都告诉我了…你的腰…” 她的表演很认真,带着热巴特有的那种真挚感,但情绪更多是浮于表面的担心,缺乏那种得知真相后心疼、自责、愤怒又必须压抑的复杂层次。
尤其是面对张老师那张过于“老师”的脸,她本能地有点拘谨,那种女儿对父亲的亲昵和心疼,始终差了一口气。
“卡!”林琛皱眉,“情绪不对!张老师,您现在是隐瞒病情怕女儿担心,强颜欢笑!眼神要虚一点,声音要弱一点,但又要努力装出无所谓!热巴,你知道真相了!你心疼!你生气爸爸瞒着你!但你又不能发作,因为爸爸己经受伤了!那种又急又气又心疼又无力的感觉!懂吗?再来!”
“A!”
“爸…”热巴眼眶努力泛红。
“小迪…”张老师努力挤出慈祥的笑容。
两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努力表演的尴尬,就是没有父女间该有的情感流动。
“卡!还是不对!太刻意了!要自然!要像真父女那样!”
“A!”
热巴酝酿情绪,刚想开口,看到张老师习惯性推眼镜的动作(教授职业病),瞬间出戏…
“卡!”
“A!”
张老师想拍拍热巴的手表示安慰,动作却僵硬得像领导视察…
“卡!”
NG了十几次!仓库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之前的沙雕欢乐荡然无存,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和一次次失败的沮丧。钨丝灯发出的热量似乎都变得燥人。
张老师(张毅)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小林啊,不是我不尽力。这角色…和我本人差距太大了。而且我和热巴同学…这…这确实没什么生活基础啊。演父女,不是光靠技巧就行的。”
热巴站在一旁,低着头,手指用力绞着衣角,脸色有些发白。巨大的压力让她感到窒息。她知道这场戏很重要,林导很看重,她也想演好。可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那种感觉。面对张老师,她始终无法代入“父亲”的角色,那些复杂的情绪像被堵在胸口,怎么也爆发不出来。
“对不起…导演…张老师…”热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真的红了,但这次是因为委屈和自责。
林琛看着监视器里一次次失败的素材,又看看疲惫的张老师和快哭出来的热巴,眉头拧成了死结。钱的压力还没解决,艺术追求又卡在了最关键的温情戏上!这场戏要是拍不好,整部片子的情感内核就塌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才能让这两个毫无“父女相”的人,演出感天动地的父女情?难道真要他现场认个干爹?
仓库角落的“病房”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钨丝灯发出的光晕似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张老师(张毅)靠在充当病床的铁架床边,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无奈。热巴站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低着头,像一株被风雨摧折的小草,肩膀微微颤抖。
NG的次数己经多到陈浩懒得在记录板上画“正”字了。每一次喊“A”,都像在重复一场注定失败的仪式。
“热巴!放松!别紧张!”林琛的声音透过纸喇叭筒传来,努力保持平稳,但细听之下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看着张老师!他现在不是你老师!他是你爸!是你唯一的亲人!他受伤了!还瞒着你!你什么感觉?心疼?生气?害怕失去他?把那种情绪释放出来!台词跟着情绪走!”
热巴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努力看向张老师(张毅)。她试图在张老师那张儒雅的脸上找到“父亲”的影子,找到那种血脉相连的牵绊感。
可是,没有。只有张老师努力扮演的虚弱,和眼底深处那份属于表演系教授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爸…”她张开嘴,声音干涩发紧,那句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台词就在嘴边盘旋,“我…我…”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后面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巨大的恐慌在蔓延——完了!又忘词了!明明背得滚瓜烂熟的!
她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清澈的大眼睛里,水汽迅速汇聚,不是因为戏里的情绪,而是因为极度的紧张、自责和怕让大家失望的恐惧。
“卡!”林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主要是对困境的),“词!词呢?!热巴!集中精神!就一句台词!‘王阿姨都告诉我了!你的腰是为了给我赚学费才伤成这样的!’ 很难吗?!”
这句不算重的责备,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热巴紧绷的神经。她猛地低下头,一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对…对不起…”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破碎,“我…我记不住…我太笨了…” 她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眼睛,却抹不干净汹涌而出的泪水。
那种努力想做好却一次次失败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是不想演好,她比谁都渴望演好!可面对张老师,面对林导越来越焦灼的目光,面对这场关乎电影成败的关键戏份,巨大的压力让她完全失控了。
现场一片死寂。
张老师(张毅)看着泣不成声的热巴,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说话。他理解新人的紧张,但这种状态,显然没法继续了。
陈浩看着哭成泪人的热巴,又看看账本上那个刺眼的负数,感觉头快炸了。
孙涛等人也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面面相觑,气氛凝重得可怕。
赵哲在监视器后,推了推眼镜,默默地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哭泣的小人。
林琛坐在监视器后,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抵着额头。他眉头紧锁,不是因为热巴的失误,而是在飞速地盘算。
钱!时间!这场戏!
热巴的状态明显崩溃了,强拍下去只会更糟。张老师的耐心也快耗尽了。租(蹭)来的场地时间有限。更重要的是,每拖延一天,那岌岌可危的负资产就在雪上加霜!
“盒饭钱…今天的素盒饭成本是八块一份…三十个人就是二百西…晚上还得一顿…明天…” 一串串数字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蹦跶,和监视器里热巴哭泣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无比糟心的景象。
他需要钱来解燃眉之急,更需要热巴突破瓶颈,演好这场戏!两座大山,同时压顶!
林琛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哭泣的热巴,看向仓库那扇布满灰尘的高窗。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也在为这个草台班子叹息。
“收工。”林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打破了仓库里令人窒息的沉默,“大家…都休息吧。这场戏…明天再说。”
他站起身,没有去看任何人,径首走到仓库角落,拿起自己的旧外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新短信:
“林导?考虑得如何?明天下午三点,‘老树咖啡’,见面聊聊?——徐铮”
林琛看着那条短信,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低声啜泣、被小雅轻声安慰着的热巴,眼神复杂。徐铮的橄榄枝?热巴的眼泪?剧组的困境?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
他默默收起手机,对着空气,也是对着自己,低声骂了一句:
“艹!这导演…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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