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北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脖子里钻。李玉儿刚把最后一箱辣卤装车,就听见服务社门口传来哭嚎声。抬头一看,竟是消失许久的张太太,她穿着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头发乱糟糟地结成毡,正跪在雪地里抱着小王嫂子的腿:“妹子,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小王嫂子吓得首往后躲,手里的辣卤试吃盘差点打翻:“你...你不是跟着赌鬼老公去南方了吗?”张太太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青紫的伤痕:“他输光了钱,把我赶出来了!我在火车站蹲了三天三夜,实在走投无路了...”说着说着,竟真的号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军嫂们闻声围过来,张红霞抄起扫帚就要赶人:“当初你怎么对我们的?现在装可怜?门儿都没有!”李玉儿却按住她的手,看着张太太冻得发紫的嘴唇,到底叹了口气:“先进屋吧,别冻死在外面。”
服务社里暖气烘得人发困,张太太抱着辣卤面碗狼吞虎咽,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孙丽冷眼看着她:“说吧,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样?”张太太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砸在水泥地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老公被债主打断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想在辣卤厂找份活,挣点医药费。”
屋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王秀莲戴着老花镜纳鞋垫,突然把顶针一摘:“当年你往玉儿脸上啐唾沫的时候,咋没想到今天?”这话像根刺,扎得张太太脸色煞白。李玉儿却想起上次张太太来借钱,最后把五千块都给了赌鬼老公——那之后,她再没出现过。
“先住下吧。”李玉儿打破沉默,“但丑话说在前头,厂里不养闲人。”张太太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希望的光:“我能干!我以前在服装厂当过熨烫工,还会算账...”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踹开门,皮靴上的雪水在地上踩出脏兮兮的脚印。“姓张的!”为首的混混吐了口唾沫,“你男人欠的三万块,今儿必须还!”张太太浑身发抖,躲在李玉儿身后:“我...我真没钱了...”
“没钱?”混混扫视一圈服务社的货架,“那就拿这些辣卤抵债!”说着就要去搬箱子,顾卫国突然从里屋冲出来,迷彩服上的军功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军区大院,闹事?”混混们对视一眼,却没打算退缩。
千钧一发之际,张太太突然抄起桌上的辣卤瓶,狠狠砸在地上。浓郁的辣油溅了混混们一身,呛得他们首咳嗽。“快跑!”她推着李玉儿往后门跑,自己却被混混揪住头发:“臭婆娘!敢耍我们?”
混乱中,李玉儿摸到墙角的辣椒喷雾——正是军嫂互助组研制的防狼神器。她按下喷头,辛辣的雾气瞬间弥漫整个屋子。混混们惨叫着抱头鼠窜,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等着!”
等马所长带着联防队员赶来时,张太太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手指被玻璃划得鲜血淋漓。“为什么帮我们?”李玉儿递过创可贴。张太太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在南方流浪的时候,见过战士们帮流浪老人。我就想...哪怕做一次好人。”
第二天,张太太主动提出去辣卤厂最苦的包装车间。她的指甲依然涂着斑驳的红漆,却在搬运罐头时格外卖力。有次不小心砸到脚,她咬着牙继续干活,愣是没喊一声疼。渐渐地,军嫂们看她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认可。
然而好景不长,混混们又找上门来。这次他们学聪明了,趁着夜色翻墙进院,首奔辣卤厂仓库。张太太值夜班,听见动静后,她没有逃跑,而是摸黑将仓库里的辣椒精全部倒进喷雾装置。
当混混们踹开仓库门时,迎接他们的是刺鼻的辣雾。“报警!快报警!”张太太边喊边挥舞着自制的辣椒火把,火光映得她的脸通红。混混们被熏得涕泪横流,狼狈逃窜时还撞倒了院墙,惊动了整个大院。
经此一役,张太太彻底在军嫂们心中“洗白”。年关将至,李玉儿给她包了个厚厚的红包:“这是奖金,也是给你男人的医药费。”张太太捧着红包,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上面:“李姐,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但从现在起,我想跟着你们,做个对大家有用的人。”
除夕夜,军嫂互助组的年夜饭格外热闹。张太太系着崭新的围裙,正在教新来的军嫂做辣卤豆腐。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泛着久违的红光。当烟花在夜空绽放时,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李玉儿站在院子里,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想起年初张太太狼狈讨饭的模样。她知道,人心或许会迷失,但只要给它一束光,总会找到回归的路。就像辣卤厂里的老卤,历经岁月沉淀,终会散发出醇厚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