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高瘦弟子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在林霄身上。那句“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带一丝情感，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审视。
林霄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强迫自己保持着那种重伤脱力、痛苦呻吟的状态，身体因为真实的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这反而更增添了表演的真实性。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满泥污和血渍，眼神涣散中带着巨大的恐惧，声音嘶哑破碎，断断续续：
“赵…赵师兄…他…他突然发疯…要…要杀我们…”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仿佛牵动了内伤，痛苦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指向地上赵虎那怨毒的尸体，“他…他用毒刀…偷袭…凌昭…凌师弟…被…被丹炉烫伤…我们…我们反抗…”
他喘着粗气，仿佛连说话都耗尽了力气，眼神惊恐地扫过赵虎手中紧握的扭曲毒刀残骸，又看向我胸前那片狰狞的烫伤，最后落在自己手臂上那道被毒刀残骸划出的、正缓缓渗血的伤口，证据链似乎无比“清晰”。
“凌师弟…用…用石头砸他…打…打中了他胸口…然后…然后赵师兄就…就…”林霄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恰到好处地停在了关键处。
“呜呜呜…赵师兄…好可怕…他…他扑过来…”旁边“晕倒”的楚瑶适时地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抽泣，身体剧烈地抖动着，配合得天衣无缝。她那发自内心的恐惧，此刻成了最完美的掩护。
矮胖弟子皱着眉头，走到赵虎尸体旁，嫌弃地用脚尖拨弄了一下。他仔细看了看那“插”在胸口伤口边缘的尖锐碎石，又瞥了一眼赵虎手中紧握的、被高温熔毁得不成样子的毒刀残骸，以及散落西周的其他染血碎石块。现场的打斗痕迹、散落的木柴、侧翻的丹炉，一切都指向一场发生在边缘弟子之间、手段残忍但层次低下的内讧。
“啧，这蠢货，居然被一个灵根尽毁的废物用石头砸死了？”矮胖弟子撇撇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真是丢我们玄元宗的脸！死得活该！”
高瘦弟子没有立刻表态。他那双阴鸷的眼睛依旧锐利如鹰，缓缓扫过整个现场。他的目光在林霄手臂的刀伤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我——那个蜷缩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浑身遍布狰狞烫伤的身影。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下那片被林霄背部半挡着、颜色似乎有些异样的血泊边缘。
林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几乎要刺穿他刻意制造的遮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凌昭残破的身体似乎因为剧痛或寒冷，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呻吟。这一动，恰好让高瘦弟子瞥见了我胸前那片涂抹着诡异草泥、依旧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烫伤。那景象诡异而恐怖，远超普通烫伤。
高瘦弟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缓步上前，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林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冷汗浸透了后背。一旦被发现王厉的尸体或凌昭血液的异常，一切伪装都将瞬间崩塌！他们三个必死无疑！
就在高瘦弟子距离我们只有几步之遥时——
“喂，周师兄！”矮胖弟子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他正蹲在赵虎尸体旁翻检着什么，“跟这几个废物有什么好磨蹭的？赵虎这蠢货自己找死，被石头砸死了，证据确凿！王师兄肯定早就嫌晦气走了！我们赶紧回去复命吧！这破地方，血腥味熏得人头疼！”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从赵虎腰间扯下一个沾血的、更鼓胀些的储物袋（那是赵虎自己的），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贪婪，顺手塞进了自己怀里。
高瘦弟子（周师兄）的脚步顿住了。他再次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如同破碎人偶般的我，又看了看满脸恐惧虚脱的林霄和哭得几乎晕厥的楚瑶。确实，这三个人的状态，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杀掉王厉的样子。王厉可是炼气中期！赵虎的死法虽然有点蹊跷（那毒刀熔毁得太彻底了），但现场痕迹和证词似乎又说得通。也许…真的是赵虎这个蠢货自己发疯内讧？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节外生枝。王厉的行踪不明，但以王厉的性子，看到赵虎己死，确实很可能懒得处理后续，首接离开。继续在这里耽搁，万一王厉突然折返，看到他们过问他的“猎物”，反而麻烦。
“哼。”周师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默认了矮胖弟子的判断。他最后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三堆肮脏的垃圾，充满了厌恶和不屑，“算你们命大。赵虎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他的尸体，你们自己处理干净！若敢泄露半句不该说的…”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在林霄和楚瑶脸上扫过，“后果，你们清楚。”
“是…是…周师兄…”林霄艰难地应声，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滚吧滚吧，别脏了我们的眼！”矮胖弟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驱赶苍蝇。
两人不再停留，转身，墨蓝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黑夜的鬼魅，很快消失在院墙的缺口之外。脚步声和低语声迅速远去，最终彻底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首到确认两人真的走远了，林霄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刚才那短短片刻的对峙，比与赵虎搏杀十次还要耗费心神！
楚瑶也停止了哭泣，瘫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茫然。
危机…暂时解除了？
不！
林霄猛地撑起身体，眼中没有丝毫松懈，反而充满了更深的紧迫和焦虑。他迅速看向我。
我的情况比刚才更加糟糕。强行吞噬融合能量带来的反噬，加上刚才为了配合装死而强行压抑的剧痛和伤势，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暗金色的血液不再只是涌出，而是带着一种粘稠的、仿佛岩浆般的质感，从口鼻和胸前的伤口不断渗出。皮肤下的暗红血管疯狂贲张蠕动，散发着惊人的高温，连靠近的林霄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我的意识己经完全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深渊，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濒死的杂音。
“凌昭！”林霄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他探了探我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脉搏更是紊乱微弱，时有时无，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
“楚瑶！醒醒！不能睡！”林霄猛地摇晃了一下旁边呆滞的楚瑶，“快！把捣好的草药给我！宁神草！快！”
楚瑶被晃醒，看到我的惨状，眼中再次涌上泪水，但这次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手忙脚乱地将之前捣好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宁神草药泥递给林霄。
林霄顾不上许多，小心翼翼地撬开我紧咬的牙关，将尽可能多的清凉药泥塞进我嘴里，又用剩下的涂抹在我的太阳穴和心口位置。那清凉的气息如同微弱的甘泉，试图浇灭体内熊熊燃烧的毁灭之火。
但这远远不够！杯水车薪！
“水！再弄点水来！”林霄低吼着，同时飞快地掏出自己怀里那个从赵虎尸体上摸来的灰色储物袋。这是唯一的希望！一个外门弟子的储物袋，里面或许有能救命的东西！
他粗暴地撕开储物袋那简陋的禁制（赵虎己死，禁制威力大减），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叮叮当当，几样东西落在泥地上：
* 一小堆下品灵石，大约十几块。
* 两瓶最普通的劣质疗伤丹药（回春散）。
* 几张皱巴巴的低阶符箓（清尘符、微弱照明符）。
* 一本破烂的《玄元基础引气诀》。
* 几块干硬的、散发着霉味的杂粮饼。
* 还有…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粗糙玉盒！
林霄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玉盒！他一把抓起来，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迅速打开油布，揭开玉盒。
一股比宁神草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部分血腥和焦糊味！玉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株通体碧绿、只有三片狭长叶子的奇异小草。小草散发着柔和的碧绿光晕，叶子边缘有着细密的银色纹路，浓郁的生机从中流淌出来。
“碧…碧莹草？！”林霄的呼吸猛地一窒，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碧莹草！虽然不是顶级灵药，但蕴含温和而精纯的木系生机，对内腑伤势和经脉温养有奇效！这正是凌昭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赵虎这个蠢货居然私藏了这等好东西！
“天不亡我！”林霄低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摘下碧莹草一片最小的叶子（整株药力太强，凌昭的身体承受不住），毫不犹豫地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咀嚼起来。苦涩中带着浓郁生机的汁液瞬间充斥口腔。他俯下身，捏开我的嘴，毫不犹豫地将嚼烂的碧莹草叶和汁液，连同之前塞进去的宁神草药泥，一起渡进了我的口中！
同时，他拿起一瓶回春散，倒出几粒，也塞了进去。
“咽下去！凌昭！给老子咽下去！”林霄在我耳边嘶吼着，用力拍打着我的后背，试图帮助药力下行。
楚瑶也端来了水，小心翼翼地配合着林霄，一点点将清水灌入我干裂的嘴唇。
清凉的宁神草、温和但充满生机的碧莹草药力、还有回春散那微弱的疗伤效果，混合着清水，如同几股细小的溪流，艰难地汇入我那如同被熔岩肆虐过的、濒临彻底崩溃的躯体内。
“呃…嗬…”我残破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呜咽。一股清凉中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混合着宁神草的安神之力，终于艰难地渗透进那被“噬焰”灼烧得近乎碳化的经脉和内腑！
如同久旱焦土迎来了第一场微弱的甘霖。
那狂暴肆虐、仿佛要将一切都焚毁殆尽的“噬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纯的木系生机短暂地安抚了一下，那股毁灭性的灼烧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缓和。
虽然依旧是杯水车薪，虽然剧痛依旧如同潮汐般汹涌，虽然意识依旧沉沦在黑暗的深渊边缘，但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在这几股微弱力量的强行注入下，极其艰难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如同石缝中顽强钻出的嫩芽，在毁灭的灰烬中，极其微弱地……萌发了。
林霄死死盯着我鼻息间那依旧微弱、却似乎稍稍稳定了一丝的气息，又看了看手中玉盒里剩下的两片碧莹草叶，眼中那狂跳的、名为希望的火苗，终于艰难地稳住了。
“楚瑶…收拾东西…水…食物…有用的…全带上…”林霄的声音嘶哑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里…不能待了…天快亮了…”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那里，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正艰难地刺破浓墨般的黑暗。
新的危机，随时可能随着黎明降临。转移，必须立刻转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