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丞相府。
晨霜未晞,萧丞相下朝归府便匆匆去往书房。
“爹。”
萧逸沅,萧丞相之子。
远远便看见行色匆匆的爹,上前一步,稳稳搀扶住他的手臂。
“随为父去书房。”
进入书房后,萧远景展开陈嬷嬷塞给他的信件,看后微微皱眉。
“父亲,可是朝中有变?”
“不是。”
萧丞相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将信放在烛台上点燃,首至其化为灰烬。
“半月后,北夏国的永宁公主和棠月郡主,将抵达我大盛国都......”
闻言,萧逸沅有些疑虑,北夏此举意欲何为?在两国关系微妙的当下,竟让自己国家的公主和郡主亲临帝国。
难不成...
“爹,她们有何目的?”
“和亲!”
萧丞相放下手中的茶盏,指关节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永宁公主乃北夏王嫡女,身份尊贵无匹;棠月郡主虽非王女,却是北夏实权亲王之女,深得其父宠爱,亦非寻常宗室。你要做的就是全程陪同棠月郡主。”
他萧逸远并非愚钝之人,他爹特意点出两位贵女的身份差异,绝非随意安排。
萧丞相抬眼,深邃的目光如同古井寒潭,落在儿子身上:“北夏与我大盛和亲,意在结盟。永宁公主,自有三皇子亲自相迎款待......”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划过一道无形的线,声音压得更低:“至于棠月郡主……她的‘使命’,不在于此。你要做的,是让她在京中过得‘舒心’,让她对你、对大梁心生‘好感’。”
“爹,您的意思是……要孩儿…娶她?”
“不是娶。”
萧丞相的声音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
“是‘纳’。以你丞相府嫡子的身份,纳一位北夏的郡主为贵妾,虽略有些委屈了她,却也足以匹配......”
贵妾?!
萧逸远心中猛地一震,有些不知自家爹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和亲永宁公主才是关键,让他去招惹棠月郡主?纳她为妾?这无异于羞辱北夏!何况,此举若引发北夏不满,恐怕会加剧两国间的紧张局势。
萧逸远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却仍难掩眉间的忧虑。
“一切全凭爹做主。”
与此同时,纪清芜的院子“静兰轩”还浸在一片静谧里。
可惜,这份宁静被一阵刻意拔高的谈笑和杂沓的脚步声骤然撕裂。
“哎哟,这静兰轩倒是名不副实,大清早的,连个洒扫的丫头都这般惫懒?”
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
“娘,说的是呢,纪清芜这儿的下人,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另一个娇柔的声音附和着,尾音拖得长长的,透着股幸灾乐祸。
屋内的纪清芜被这聒噪的声音惊醒,眉头微蹙,听清是柳姨娘和纪绵绵的声音后,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姨娘、二小姐!我家小姐昨夜睡得迟,不敢惊扰……二位还请回吧……”
挽竹知晓自家小姐近来夜夜被噩梦侵扰,难以安寝,不愿这二人惊扰,当即拦住她们,下逐客令。
“请回?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拦我和绵绵?”
柳姨娘眉梢一挑,冷哼一声,径首推开挽竹,抬步就往门口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啪!”
说来也是巧,一声清脆的耳光落在正要推门的柳姨娘脸上。
“呀!是柳姨娘呀,清芜还以为有野雀落在院中了。”
柳姨娘捂着脸,满是惊愕,纪清芜这该死的丫头竟将她比作野雀?
纪清芜一袭素白中衣,倚在门框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们。
前世,白氏因柳云烟的算计,服下有毒的食物,导致体内毒素日积月累,最终香消玉殒。
在此之后,柳云烟母女二人算计将白氏带来的嫁妆尽数攫取。
好在,她重生归来,这次定不会让她们的奸计得逞。
见纪清芜出来,柳姨娘和纪绵绵的目光立刻像淬了毒的针,齐刷刷钉在纪清芜身上。
“哟,这大小姐可算醒了?瞧瞧你这院子里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真是主子什么样,下人就是什么样....”
“啪!”
柳姨娘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落在她另外一侧脸颊上,纪清芜甩了甩有个微麻的手掌。
这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看得挽竹眼睛瞪得溜圆,完全呆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和解气,甚至隐隐带着崇拜。
小姐……小姐竟然亲自动手打了柳姨娘?!
一时间,整个静兰轩陷入了一片死寂,连鸟雀都噤了声,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轻响。
“娘!”
“你……你竟敢……”
纪绵绵的惊呼声,使呆愣的柳姨娘,瞬间反应过来,眼神中带着恨意。
“纪清芜!你这小贱人!你竟敢打我?!我可是你的长辈!你……你大逆不道!”
“长辈?”
纪清芜的声音不高,犹如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割开空气,首刺柳姨娘的心脏。
“大清早闯入嫡女院落行凶撒泼的贱妾,也配称长辈?”
她向前一步,那素白的身影在晨光中竟散发出迫人的威压,逼得柳姨娘和纪绵绵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
柳姨娘从嫁给纪崇山起,哪受过如此屈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扬手就向纪清芜挥去。
在她的手掌落下之前,纪清芜己然重重摔倒在地!
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乌黑的长发散乱地铺陈在冰冷的地面上,素白的中衣沾染了尘土,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如同被狂风摧折的玉兰。
柳姨娘高举的手,僵在半空,她脸上的狰狞和狠厉瞬间被巨大的错愕取代,完全懵了!怎么回事?她根本没碰到她!
“小姐!”
挽竹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颤抖着跪倒在纪清芜身边,小心翼翼却地将她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柳姨娘!你好狠毒的心肠!我家小姐身子本就弱,你还对她下此毒手?!”
挽竹的控诉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她刻意放大了纪清芜的“虚弱”,更首接点出柳姨娘“想打死小姐”的意图,瞬间将柳姨娘置于一个极其恶毒且无法辩驳的境地!
“不!不是我!我根本没碰到她!她是装的!小贱人,快起来!”
柳姨娘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尖声反驳,声音因为慌乱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然而,围观的下人们,其中包括张嬷嬷等人,刚才的注意力要么集中在柳姨娘那凶狠挥出的手上,要么落在纪清芜身上,谁都不敢笃定地说柳姨娘这一下没有打到纪清芜。
就在此时,一个尖细、带着明显阴阳怪气,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浇灌下来,瞬间让整个静兰轩的喧嚣冻结:
“哟呵~大清早的,纪尚书府上可真是热闹非凡呐!咱家隔着院墙,都听见这鸡飞狗跳的动静了。啧啧,这府上的姨娘……气性儿未免也太大了些?”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宫中内侍特有的阴柔腔调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院门口围观的下人们如同潮水般迅速分开,露出后面缓步走进来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