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纪绵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柳姨娘收起慵懒的模样。
“我的脸…我的脸!好像有办法治好了!”
进入后,她屏退所有下人,将刚才在草本堂偷听到的消息一一叙述了一遍。
“‘鬼市’?” 柳姨娘眉头皱得更紧,对这个名字本能地感到排斥和不安。
“对!就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场!” 纪绵绵语速飞快,面纱下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们说,鬼市里汇聚了天下奇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弄不到!特别是……特别是那些各地流传出来的秘药!专治各种奇毒顽疾!”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死死抓住柳姨娘的手腕。
“娘!那里肯定有能解我脸上这怪毒的药!肯定有!”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柳姨娘灰暗的眸子,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覆盖:“鬼市?听着就邪性!那种地方,龙蛇混杂,如何找得到?就算找到了,没有门路,人家凭什么把那么珍贵的药卖给你?”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脸上写满了不信任:“而且,那些走江湖的,嘴里能有几句实话?怕不是设了圈套,等着宰冤大头的!”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母亲兜头一盆冷水浇下,纪绵绵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和怨怼。
她颓然跌坐回椅子上:不行,不论如何,她都要去试试。
“夫人,小姐,老奴……倒是有个办法。”
柳姨娘和纪绵绵同时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盯在她身上。
秦嬷嬷抬起眼,那浑浊却异常精明的老眼里,掠过一丝市侩的精光。
“想进入‘鬼市’有一个规矩,只有它特定的银币,守门人才会让您进去。”
“什么?没有那‘银币’该怎么办啊?!”
纪绵绵急切地追问,刚才她偷听的时候,好像也听到类似也提及过这个东西。
秦嬷嬷微微颔首,吐出三个字:“典藏楼。”
“典藏楼?”
纪绵绵茫然地重复,显然对这个名字极为陌生。
柳姨娘却是脸色微变,眼中瞬间闪过忌惮,显然她听过这个名字,甚至可能知道它所代表的分量。
那绝不仅仅是表面上一个“藏”字那么简单。
那是京城权贵圈子里心照不宣的一个隐秘符号,一个用金山银海堆砌起来无所不能的销金窟和情报站!
“老奴早年曾听老爷提起过,那里的规矩,认钱不认人。只要您肯出得起他们开的价码,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拿不到的东西。小姐若真想去鬼市,想必他们会有门路!”
她目光扫过纪绵绵被面纱覆盖的脸,又迅速垂下,意有所指,“而且,体面。不会辱没了小姐的身份。”
听到有办法,纪绵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只终于找到目标的猎豹,几步就冲到柳姨娘面前。
“娘!你听见了?典藏楼!快!给我银子!多少都行!秦嬷嬷说了,只要银子够!我的脸就有救了!快啊娘!”
银子!又是银子!
柳姨娘看着眼前这只急不可耐的手,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抽痛。
典藏楼!那地方是出了名的销金窟!进去一趟,没个万儿八千两银子,怕是连杯像样的茶都喝不上!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藏着她全部的身家性命。
“银…银子……”
“绵绵啊…那种地方…怕不是狮子大开口?咱们…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还有什么法子!”
纪绵绵厉声打断她,面纱下那双眼睛迸射出骇人的寒光,她猛地凑近柳姨娘,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
“娘!你还在犹豫什么?舍不得银子吗?你想想看,等我的脸好了,等我顺顺利利地嫁进锦王府,成了堂堂正正的锦王妃!到那时,娘,您就是三皇子的岳母!整个京城,谁还敢小瞧您一眼?您想要多少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没有?那个该死的白氏,不都得看您的脸色过日子?”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钩子,精准地勾出了柳姨娘内心最深处被压抑了半辈子的野心和虚荣。
三皇子的岳母!待日后三皇子再登个基,那她不就是.....
瞬间在柳姨娘脑海中编织出一幅令人头晕目眩的富贵图景,将她心中那点对银钱本能的吝啬和肉痛冲击得摇摇欲坠。
“好!好!”
柳姨娘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为了我儿的终身大事,为了咱们娘俩日后的富贵荣华!娘…娘给你拿!”
她霍然起身,快步走到内室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黄杨木立柜。
她蹲下身,颤抖着手在柜子底部摸索着,只听“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响。她吃力地将柜子底部一块厚重的活动木板整个掀起,露出了下面一个黑黢黢的暗格。
“…娘的棺材本啊…全指望绵绵你了…你可千万要争气……”
纪绵绵站在几步外,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母亲的背影。
她虽然知道柳姨娘这些年执掌中馈(虽然只是部分),又颇得父亲宠爱,私下必定攒了不少体己,但此刻亲眼目睹这个隐秘的暗格,心头还是掠过一丝异样。
终于,柳姨娘吃力地从暗格深处,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匣子。
她抱着匣子,如同抱着自己的命,一步一顿地走回矮榻边,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放在榻上。解开油布,里面是一个没有任何纹饰的乌木小匣。
柳姨娘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这才颤抖着手,掀开了乌木匣的盖子。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金银璀璨。
匣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一叠厚厚的、崭新的银票。
“拿…拿去…省着点花…这可是娘…娘的全部了…”
纪绵绵一把抓过那沓银票。入手厚实,崭新的纸张边缘甚至有些割手。
“拾萬兩?!”
纪绵绵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柳姨娘,面纱后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为震惊而剧烈收缩着。
这巨大的数额如同一个惊雷,狠狠劈在她的天灵盖上,瞬间冲淡了她对解药的渴望,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惊疑和冰冷刺骨的寒意!她爹礼部尚书,一年的正俸加上各种恩赏冰敬炭敬,满打满算,好几年也未必能攒下这么多现银!
“娘?!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这么多……全是现银票?!”
柳姨娘被她这声质问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神慌乱地闪烁,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抢回那沓烫手的银票,语无伦次地辩解。
“没…没多少!你…你看错了!是…是娘这些年省吃俭用攒的…还有…还有你外祖母留下的…对!是你外祖母的体己!……”
纪绵绵心中虽还有疑虑,但是想着有钱了就能离医治好脸更近一步,便没在追问更多的,满心欢喜的将银票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