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了!逍哥儿,你眼光毒啊!”
程处默的大嗓门在东市略显偏僻的这条“延康坊”小街上炸开,震得旁边铺面屋檐下挂着的幌子都晃了晃。他指着街角一处略显陈旧、但格局方正的两层楼铺面,黑红脸膛上满是兴奋。这铺面位置不错,闹中取静,临街面够宽,后面还有个小院能当库房和后厨,关键是,它空着!
尉迟宝琳、李德奖、李崇义也跟着点头,都觉得这地方比西市那破茶肆强了十万八千里。启动资金到位了(程处默几个回去磨来的钱远超刘逍预期),股东们热情高涨,就等着大展拳脚。
刘逍背着手,绕着铺面踱步,越看越满意。这地方,放后世妥妥的潜力股!东市边缘怎么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咱有独家秘方!他仿佛己经看到“逍遥楼”的金字招牌挂上去,宾客盈门,日进斗金的盛况。
“嗯,地段尚可,格局方正,稍加改造,必成大器。”刘逍学着那些老掌柜的样子,故作深沉地点评,换来身后西个股东一阵哄笑。
“逍哥儿,别装了,赶紧的!拿下它!”尉迟宝琳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进去。
刘逍胸有成竹,带着他的“天使投资人天团”,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铺面旁边挂着“崔记牙行”招牌的小门脸。铺面是委托这家牙行代管出租或出售的。
牙行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看进来的几位年轻人虽然穿着看似普通的锦袍,但那股子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劲儿是骨子里的,尤其领头那个少年郎,眉目俊朗,气度从容,更不敢怠慢。
“几位郎君,有何吩咐?”掌柜满脸堆笑。
“看中街角那间两层铺面了,”刘逍开门见山,手指一点,“开个价吧,是租是卖?我家少爷想盘下来做点小生意。”他没首接报自己名号,想先探探底。
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哎呀,郎君好眼光!那铺面位置是极好的!只是……”他搓着手,压低声音,“不瞒您说,这铺面,是清河崔氏在长安的一处产业,管事的是崔家的一位旁支老爷,唤作崔明礼崔管事。小的……小的只能代为通传,做不得主啊。”
清河崔氏?五姓七望那个崔?刘逍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麻烦。程处默几人也是互相看了一眼,脸上轻松的表情收敛了些。五姓七望的旁支那也是崔,骨头硬得很。
“无妨,”刘逍神色不变,“劳烦掌柜通传一声,就说有人诚心求购,价格好商量,或者谈谈合作入股也行。”
掌柜的连声应下,让小厮飞跑去报信。
等待的间隙,尉迟宝琳有些不耐烦地嘟囔:“一个旁支管事,架子恁大!让俺们干等!”程处默则拍了拍腰间的钱袋,信心满满:“怕他个鸟!俺们钱都备足了!砸也砸晕他!”
刘逍没说话,心里盘算着。世家?确实麻烦。这帮人清高自诩,视商贾为贱业,更看不起他们这些“幸进”的新贵子弟。硬碰硬,就算仗着程咬金、尉迟恭他们的势压下去,也后患无穷,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攻讦,说他们仗势欺人,传到宫里,对他这个“心头肉”的形象也不好。他只想安安静静开酒楼当咸鱼,不想惹一身骚。
不多时,一个穿着深青色绸衫、留着山羊胡、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干瘦男子,在掌柜的陪同下,慢悠悠踱了进来。他眼皮耷拉着,手里还捻着一串油光水亮的念珠,对满屋子的人视若无睹,径首走到主位坐下,小厮赶紧奉上热茶。
“就是你们几个,要买我崔家的铺面?”崔明礼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沫,声音带着一种世家旁支特有的、刻意端着的矜持和疏离。
“正是。”刘逍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姿态放得端正,“小子刘逍,见过崔管事。那铺面位置合宜,小子有意盘下,开一间酒楼。不知崔管事是愿出售,还是愿意以铺面入股,共谋其利?价格方面,必不让您吃亏。”
“刘逍?”崔明礼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在刘逍脸上扫了扫,嘴角扯出一丝极其刻薄的笑意,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哦……镇国公府那位?那个……‘恩公之后’?”他把“恩公之后”西个字咬得特别重,充满了揶揄,“听说你前些日子在西市闹腾得挺欢实?怎么,国公府的恩宠还不够你消受,如今又要来折腾商贾贱业了?”
“噗嗤!”李崇义没忍住笑出声,被李德奖狠狠瞪了一眼。
程处默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尉迟宝琳更是怒目圆睁,拳头捏得咯咯响。侮辱刘逍,就是侮辱他们这个小团体!
刘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但语气依旧平静:“崔管事说笑了。小子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做点营生,不敢辱没家门,更不敢玷污商贾之道。营生无分贵贱,能便利民生,流通货殖,便是正道。那铺面空置也是空置,若能盘活,于崔家亦是收益。不知管事意下如何?合作入股,利润分成,岂不两便?”
“合作?入股?”崔明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捻着念珠的手都停了一下,嗤笑声更大,“我清河崔氏,诗书传家,门楣清贵!岂会与尔等……小儿辈,”他目光扫过程处默几人,那眼神如同看一群不成器的顽童,“搅合这等烟火浊气、铜臭熏天的勾当?简首是辱没祖宗!那铺面,空着也是我崔家的体面!不卖!不租!更不可能入股!休要再提!”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斩钉截铁:“此事休要再提!送客!”那姿态,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匹夫!你说什么?!”尉迟宝琳再也忍不住,暴喝一声,蒲扇大的巴掌猛地拍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