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一阵突兀而响亮的声音，从刘逍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尴尬瞬间弥漫。
从醒来到现在，精神高度紧张，情绪大起大落，身体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它饿了！而且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那种！
老嬷嬷和侍女们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哎呀！瞧老奴这糊涂的！”老嬷嬷一拍大腿，懊恼道，“少爷昏睡几日，全靠参汤吊着，这醒了是该进些吃食了！快！快去厨房吩咐，把煨着的参鸡汤端来，还有那上好的粳米粥，再配些清淡小菜！要快！”
一个侍女连忙应声，小跑着出去了。
刘逍松了口气，总算有点接地气的事儿了。吃饭皇帝大，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他此刻无比怀念现代的外卖，炸鸡可乐麻辣烫……唐朝的贵族，吃的应该也不差吧？御厨手艺？他舔了舔嘴唇，心里升起一丝微弱的期待。
然而，这丝期待很快就被生理需求冲淡了。
水喝多了……一股强烈的尿意，汹涌而至！
刘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刚醒来时精神恍惚没感觉，现在放松下来，这感觉……刻不容缓！
“那…那个…”他双腿，表情尴尬又扭曲，看向老嬷嬷，声音都在发颤，“恭…恭房在哪？”
老嬷嬷显然经验丰富，一看少爷这表情就明白了，立刻指着房间侧面一扇不起眼的雕花小门：“少爷这边请，恭房就在暖阁里头！”
在两个侍女脸红红的搀扶下，刘逍几乎是挪着小碎步，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冲进了那间所谓的“暖阁”。
暖阁不大，陈设相对简单。最显眼的，就是角落里一个……造型奇特的物件。
那是一个用上等紫檀木打造的木桶状器具，形制有点像缩小版的马桶圈，但更宽大，中间挖空，下面连接着一个同样材质、带着盖子的深桶。桶身打磨得极其光滑，甚至泛着温润的光泽，边缘还镶嵌了一圈……银边？旁边放着一个同样材质的小矮几，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摞……切割得大小一致、边缘光滑的……竹片？！
刘逍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摞竹片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卧！槽！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厕筹？！
原主记忆里那点模糊的碎片瞬间清晰起来！用这玩意儿……刮？！
一股来自现代灵魂的、深入骨髓的抗拒感和生理性不适，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刘逍！他站在那个散发着淡淡檀香、无比奢华的紫檀木马桶（？）前，看着那摞代表着“原始”和“折磨”的竹片，表情彻底裂开，石化当场。
这泼天的富贵！
这要命的如厕方式！
这该死的穿越！
就在刘逍对着紫檀木马桶和厕筹怀疑人生，内心疯狂刷屏“救命”、“我想回家”、“这日子没法过了”的时候，暖阁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逍儿？”门外传来父亲刘承志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可还好？”
刘逍一个激灵，猛地从对厕筹的绝望凝视中惊醒。他慌忙应了一声：“父…父亲，我…我没事！” 声音因为紧张和刚才的冲击还有些变调。
门被推开一条缝，刘承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槛外，目光如炬，扫过刘逍苍白（被吓的）又带着点窘迫的脸，最后落在他僵硬的姿势和面前那个紫檀木器具上。
刘承志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儿子这副失魂落魄、连如厕都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深藏的忧虑。他沉默了几息，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能穿透皮囊，首抵灵魂。
“无事便好。” 刘承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在小小的暖阁内回荡，“你既醒了，有些事，为父需与你分说。”
刘逍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来了！该来的总要来！是家族史？还是行为规范？他强忍着膀胱的抗议和内心的崩溃，努力站首身体，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乖顺模样（虽然夹着腿的姿势有点怪异）：“父亲请讲。”
刘承志的目光掠过角落那堆御赐之物，又回到刘逍脸上，眼神复杂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那里面，有沉重如山的责任，有刻骨的痛楚，有对未来的隐忧，也有一丝……深藏的不忍。
“今日帝后亲临，恩宠之隆，亘古罕有。” 刘承志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刘逍心上，“你当知，这泼天富贵，这浩荡天恩，非是凭空而来。”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血与火的画面：“是我刘家满门忠骨！是你祖父翼国公（追赠）刘安国，于乱军之中，以血肉之躯护太上皇（李渊）脱险，力战而殁！是你两位叔父，追随陛下，战死于浅水原、喋血于虎牢关！是为父我……”
他的声音骤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那只按在门框上的大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楚，“在玄武门……身被二十三创！血染秦王府阶前！若非陛下洪福，若非祖宗庇佑，若非心中执念未消……你我父子，早己天人永隔！”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都重若千钧！刘逍仿佛看到了那尸山血海的战场，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宫变之夜！满门忠烈，几近死绝！这泼天的富贵，是刘家男儿用命填出来的！是皇帝心中沉甸甸的亏欠！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手，死死攥住了刘逍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刚才对厕筹的绝望瞬间被这更宏大、更沉重的绝望所取代！
刘承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聚焦在刘逍脸上，那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于托付般的沉重。
“逍儿，”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是我刘氏血脉，镇国公府唯一的承嗣之人！这富贵，是荣耀，更是枷锁！是天恩，亦是悬刃！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再仅仅关乎你个人，更关乎我刘氏满门用血染红的忠烈之名！关乎陛下与皇后待我刘家的一片赤诚之心！”
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如山般的压力扑面而来，一字一句，如同烙印，狠狠刻在刘逍的灵魂深处：
“你，绝不可辱没门楣！绝不可辜负圣恩！这千斤重担，你须一肩挑起！这刘家的荣耀与血脉，容不得半点闪失！记住了吗？！”
暖阁内，檀香幽幽，紫檀木马桶泛着冰冷的光泽。刘逍僵立当场，夹着腿，膀胱告急，灵魂却在父亲那沉甸甸、血淋淋的警告中瑟瑟发抖。
千斤重担？一肩挑起？荣耀血脉？不容闪失？
他只是条想躺平的咸鱼啊！
这开局，哪是富贵闲人？分明是地狱级负重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