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猎场那场充斥着烟火气、惊悚魔术和太子殿下冰冷凝视的夜宴,终于在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声中仓促收场。刘逍几乎是被人潮裹挟着,晕头胀脑地爬上了回府的马车。
屁股墩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脑子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太子那刀子似的眼神、魏王李泰过分热情的“长安第一趣人”封号、还有最后那声刺破夜空的杯盏碎裂和短促尖叫……每一帧都自带惊悚片音效,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这都什么事儿啊!】
【烤个肉,差点被当成厨子抓壮丁;】
【变个戏法,首接成了“长安第一趣人”;】
【玩个游戏,还被太子爷用眼神凌迟……】
【最后那声脆响……听着就不像好事!】
【老天爷,我就想当条咸鱼,安安稳稳混吃等死,怎么就这么难?这长安城的水,比太平洋还深啊!】
带着满腹的牢骚和对未知危险的惴惴不安,刘逍几乎是逃也似的缩回了镇国公府那高大、厚重、安全感十足的大门后面。他把自己摔进那张定制的、铺着厚厚软垫的逍遥椅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啊……还是家里好!】
【没有危险的烤肉摊,没有虎视眈眈的太子,没有爱起哄的魏王……】
【只有我的逍遥椅,我的小点心,我的咸鱼人生!】
接下来的几天,刘逍彻底践行了“伤患需要静养”的咸鱼准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以及揉屁股),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那张逍遥椅。
看书?翻两页眼皮就开始打架。练字?墨还没磨匀,周公就来下棋了。晒太阳?嗯,这个可以有,晒着晒着就能进入深度冥想(打盹)状态。
府里的管事和下人们对此早己习以为常。世子爷“摔伤”后需要休养,多么合情合理!
他们只把各种新奇的点心、温热的饮品、以及长安城最新的八卦(主要是关于“长安第一趣人”如何神乎其技地变没了水,又如何引得魏王殿下大加赞赏)源源不断地送到刘逍手边,确保世子爷的咸鱼生活品质不受影响。
【呼……总算清静了。】
【外面的风风雨雨,爱咋咋地吧!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我这小身板,还是适合在逍遥椅上躺平……】
刘逍正眯着眼,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嘴里叼着一块新出炉的、带着淡淡花香的软糯米糕,惬意得几乎要哼出声来。就在他半梦半醒,灵魂即将飘向云端之际——
“世子!世子!” 管事刘福那刻意压低、却又透着十万火急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刘逍一个激灵,差点被嘴里的米糕噎住,猛地从逍遥椅上弹了起来(牵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咳咳……福伯!怎么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还是程处默那憨货又打上门来了?”
刘福喘着粗气,脸上是混合着敬畏和紧张的复杂表情:“是宫里!陛下……陛下派人来了!是王内侍!带着陛下的口谕!就在前厅候着呢!说……说陛下关心世子‘康复’情况,特召世子即刻入宫觐见!”
刘逍瞬间感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刚刚那点惬意的暖阳仿佛变成了冰冷的探照灯。
【卧槽!】
【康复?!陛下您老日理万机,还惦记着我这点小伤?】
【还‘即刻觐见’?这语气……听着不像好事啊!】
【完了完了,秋后算账来了!肯定是猎场烤肉喧宾夺主,外加变戏法妖言惑众,惹得龙颜不悦了!】
【还有那个该死的‘长安第一趣人’!魏王李泰,我谢谢你全家!】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咸鱼。
他手忙脚乱地从逍遥椅上爬起来,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一边语无伦次:“快快快!更衣!换那件最稳重、最显忠厚的!对,就是那件深青色绣暗纹的!福伯,快帮我看看,我脸色怎么样?是不是很憔悴?很需要静养?对对对,等下见驾,记得扶着我点,我要表现得虚弱一点!非常虚弱!”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刘逍穿着那身“忠厚老实”牌深青色锦袍,在刘福的“搀扶”下(实际大半力气靠他自己撑着,毕竟福伯年纪不小了),一步三晃、面色“苍白”(主要是吓的)、眼神“虚弱”(充满求生欲)地挪到了前厅。
内侍监王德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出现在眼前。他看着刘逍这副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是那副和气生财的模样:“世子,陛下在甘露殿等您。请随奴婢来吧。”
【甘露殿!又是甘露殿!】
【上次就是在这里被点化‘多出来走走’!这次……】
【吾命休矣!】
刘逍内心哀嚎,面上却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有劳王内侍。”
熟悉的宫道,熟悉的压抑感。再次踏入甘露殿,那股混合着龙涎香和权力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刘逍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李世民今日并未在御案后批阅奏章,而是穿着一身舒适的常服,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少了几分帝王的凛冽,多了几分……长辈的闲适?
更让刘逍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的是,软榻旁,皇后长孙氏竟然也在!她今日穿着素雅的宫装,未施浓妆,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倦色,但那份温婉雍容的气度丝毫未减。
她正亲手剥着一颗水润的葡萄,动作轻柔,似乎只是寻常夫妻的午后小聚。
【卧槽!双王炸!】
【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起等我?】
【这规格……是不是太高了点?】
【我何德何能啊!】
【这感觉……不像是要砍头,倒像是……要开家长会?】
“臣刘逍,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刘逍扑通一声跪下行礼,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屁股上的伤被这一跪震得生疼,但他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起来吧,逍儿。”李世民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不必多礼。过来坐。” 他指了指软榻对面一个早己备好的绣墩。
长孙皇后也抬起头,温婉一笑,声音如同春风拂柳:“逍儿来了?快坐。本宫瞧你脸色似乎还有些苍白,猎场受惊,又摔了身子,可大好了?” 她关切的目光落在刘逍身上。
【受惊?摔了身子?】
【皇后娘娘您真是菩萨心肠!对,我就是受惊了!摔坏了!需要静养一百年那种!】
刘逍心中狂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回娘娘,臣……臣己无大碍,只是……只是还有些气虚乏力,太医说……还需静养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