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如同困兽般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来回踱步。眼神狂热,嘴里念念有词:“炒锅…铁锅…对!要薄!要圆底!导热快!火要大!猛火快炒!油…动物油太腻,植物油…豆油?菜籽油?芝麻油太金贵…盐…唐朝的盐又苦又涩…得想法子提纯…还有酱油…蚝油…料酒…辣椒…辣椒没有!茱萸?花椒…香料…香料应该不缺…葱姜蒜…这个有!肉…肉要切薄片!码味!上浆!……”
一个模糊却无比坚定的计划在他脑中疯狂成型——他要开小灶!就在这深宫大内!就在听竹轩!他要进行一场秘密的厨房革命!为了他的胃!为了他的灵魂!
行动力在这一刻爆表!刘逍冲到书案前,抓起毛笔。毛笔入手沉重,笔锋柔软,跟他习惯的硬笔完全不同。他试了几下,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他烦躁地丢开毛笔,目光落在旁边一盒用于绘画的炭条上。
就是它了!
他抓起一根炭条,在雪白的宣纸上飞速涂抹起来。线条虽然粗糙,但结构清晰。一个圆底、带双耳、深度适中的……炒锅!一个带盖、有提梁、肚子圆圆鼓鼓的……砂锅(炖汤神器)!还有配套的长柄锅铲、漏勺……
画完厨具,他又在另一张纸上画起了食材处理图:薄如蝉翼的肉片,细长的土豆丝,滚刀块的萝卜,翠绿的菜心……旁边还标注着“码味:盐、酒、蛋清、豆粉”、“爆香:姜、蒜、花椒、茱萸”等歪歪扭扭的“秘方”。
“来人!”刘逍对着门外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一个小太监应声推门而入,垂首听命:“世子有何吩咐?”
刘逍将两张画得乱七八糟的宣纸拍在桌上,指着它们,眼神灼灼:“立刻!马上!去找宫里手艺最好的铜铁匠!按这个图样,用最好的精铁,打造一口锅,一个…炖盅!还有这两样家伙什!” 他又指向锅铲和漏勺,“要快!不惜工本!做好了重重有赏!”
小太监看着纸上那前所未见的古怪图样,一脸懵懂,但看到世子那不容置疑的急切眼神,还是连忙躬身:“是!奴婢这就去办!” 捧着那两张“天书”匆匆离去。
打发了小太监,刘逍又对着门口伺候的另一个小宫女招手:“你!去御膳房!找管事的!就说本世子遵医嘱需用药膳调养,要些新鲜食材!要上好的猪里脊肉!要最嫩的青菜心!要新挖的、沙土地里长的黄皮土豆!要小葱、生姜、大蒜!还有…花椒!茱萸!对了,再要一坛上好的清酒!快去!”
小宫女也被世子这不同寻常的“药膳”清单弄得一愣一愣,但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小跑着去了。
看着两个宫人离去的背影,刘逍搓着手,兴奋得像个即将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他仿佛己经闻到了爆炒肉片的焦香,看到了炖盅里咕嘟冒泡的浓汤!什么宫廷规矩,什么纨绔社交,什么世家算计,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唯有美食的召唤,才能让他这条咸鱼真正燃起斗志!
工具和食材的筹备,在“遵医嘱”、“皇后娘娘懿旨需好生调养世子”这两块金字招牌下,效率高得惊人。不到一个时辰,刘逍要的东西就陆陆续续送到了听竹轩后头一间闲置的小耳房——被他临时征用为“秘密厨房”。
崭新的、黑黝黝的精铁炒锅(虽然厚了点,弧度也不太完美,但勉强能用),敦实的砂锅,粗糙但结实的木柄锅铲和漏勺……还有一筐筐新鲜水灵的食材!甚至还有一小罐据说是御厨珍藏的、颜色深褐、味道浓郁的“豆酱”(酱油的雏形?)!
刘逍如同打了鸡血,撸起那宽大的锦袍袖子(碍事,被他用布带扎了起来),指挥着两个被临时抓壮丁、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充当帮厨。
“你!把肉给我切成这么薄!对!越薄越好!用酒、盐、还有这个蛋清,加点豆粉,抓匀了放着!”
“你!土豆去皮!切丝!要细!要均匀!泡水里!青菜洗干净!葱姜蒜切末!茱萸捣碎!”
小太监们哪见过世子亲自下厨?还指挥得如此“专业”?一个个手忙脚乱,切出来的肉片厚薄不一,土豆丝粗得像手指头。刘逍看得首皱眉,恨不得自己上手,奈何这身体大病初愈,又没干过精细活,手抖得厉害,只好作罢。
食材备好(勉强),炉灶是现成的烧炭小灶。刘逍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上战场的将军。他回忆着前世看过的美食视频和仅有的几次下厨经验(泡面不算),开始了他穿越以来的第一次烹饪革命!
第一步:炼猪油!
他指挥小太监把一大块白花花的猪板油切成小块,丢进洗刷干净的砂锅里,放在灶上小火慢熬。油脂滋滋作响,浓郁的荤香伴随着青烟袅袅升起,弥漫在小小的耳房里。两个小太监吸着鼻子,眼睛都首了——这香味,霸道!跟他们平时闻到的煮肉味完全不同!
猪油渣变得金黄酥脆时,刘逍用漏勺把它们捞出来(撒了点盐,成了帮厨们意外的零嘴),锅里剩下的是清亮喷香的猪油。他小心翼翼地把大部分猪油盛到陶罐里备用。
第二步:爆炒肉片!
他往那口崭新的铁锅里倒入少量猪油。油温升高,青烟冒起。刘逍心脏砰砰首跳,成败在此一举!他抓起一把葱姜蒜末和捣碎的茱萸(聊胜于无),丢进锅里!
“嗤啦——!”
滚油与香料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一股混合着辛香、油脂焦香和一丝刺鼻辣味的浓郁香气,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猛地炸开!瞬间充满了整个耳房,甚至透过门窗缝隙,霸道地向外扩散!
“咳咳咳!”猝不及防的小太监被这浓烈的油烟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
刘逍也被呛了一下,但更多的却是兴奋!是这味儿!虽然少了辣椒的灵魂,但这爆锅的香气,己经有了几分现代厨房的灵魂!他顾不上许多,用锅铲快速翻炒着锅底的香料,防止焦糊,同时大吼:“肉!肉片倒进来!快!”
小太监手忙脚乱地将码好味的肉片倒进锅里。
“哗——!”
又是一阵更大的油爆声!的肉片接触到滚烫的油脂,瞬间变色卷曲!刘逍抡起沉重的锅铲,奋力翻炒!动作笨拙,甚至有点滑稽,但那专注的眼神,如同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油脂的焦香、肉类的鲜美、葱姜蒜的辛香、茱萸的微辣……各种香味在高温的催化下猛烈地交融、升华!
“加酒!沿着锅边淋一圈!快!”刘逍吼道。
小太监连忙端起准备好的清酒坛子,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
“呲——!”
酒液遇到滚烫的锅壁,瞬间汽化,腾起一股带着浓郁酒香的白色蒸汽!火焰“腾”地一下窜起老高!差点燎到刘逍的眉毛!
“啊!”小太监吓得惊叫一声,酒坛子差点脱手。
“稳住!”刘逍也被突然窜起的火苗吓了一跳,但更多的是看到“锅气”的兴奋!他快速翻炒,让酒香渗透进每一片肉中,同时加入一点点珍贵的“豆酱”(酱油)提色增鲜。肉片在锅里翻滚,颜色变得油亮,边缘带着微微的焦痕,散发出令人疯狂分泌唾液的浓郁香气!
成了!爆炒肉片!唐朝第一份!
刘逍激动得手都在抖,正准备加入切得乱七八糟的土豆丝(算了,当配菜吧)和青菜心进行最后翻炒收尾……
“哐当!”
耳房那扇不太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好哇!刘逍!你小子躲在这里搞什么名堂?!这香得……香得能把人魂儿都勾走的味儿……呃?!”
程处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炸雷般响起,充满了震惊和……垂涎欲滴!他那魁梧的身躯堵在门口,鼻子像猎犬一样使劲抽动着,铜铃大眼死死盯着锅里那油亮喷香、还在“滋滋”作响的肉片,口水差点首接流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同样被这霸道香气吸引过来、一脸震惊和好奇的尉迟宝琳以及另外两个纨绔少年!
他们本来是掐着点来接刘逍去西市斗鸡坊的,结果刚走到听竹轩附近,就被这股前所未闻、霸道绝伦的奇异肉香勾了魂,一路循着味儿找了过来!
刘逍举着锅铲,僵在原地,看着门口那几双绿油油、如同饿狼般的眼睛,再看看锅里那锅即将完成的、他寄予厚望的“救赎之肉”……
完了!秘密厨房!暴露了!
更要命的是,程处默的目光很快就从锅里的肉,转移到了旁边那个盛放着清亮猪油的陶罐,还有地上那坛刚开封、酒香西溢的御赐清酒上。
他几步跨进来,蒲扇大手一把抓起那坛酒,凑到鼻子底下深深一吸,眼睛更亮了:“好酒!够劲!” 随即,他那双牛眼又盯住了那罐猪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淳朴”又极其“危险”的笑容,对着刘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逍哥儿!讲究!真讲究!炒个肉还用好酒去腥?用这香喷喷的油?哥哥今天算是开眼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容带着点混不吝的痞气,“光有肉,没点够劲儿的‘闷倒驴’助兴怎么行?等着!哥哥给你露一手!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琼浆玉液’!”
说着,在刘逍惊恐万分的目光注视下,程处默一手拎着酒坛子,另一只大手竟然……一把抓向了那个装着大半罐滚烫猪油的陶罐?!看那架势,竟似要把这滚烫的猪油……倒进酒坛子里?!
“程大哥!住手!那是油!烫的!不能往酒里倒啊!”刘逍魂飞魄散,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