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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艾里亚斯条件反射般绷紧身体，右手摸向藏在枕头下的银色短剑。当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室友雷德蒙时，他才勉强放松下来，但指尖仍停留在剑柄上。
"诸神啊，艾里亚斯，"雷德蒙反手关上门，棕色眼睛睁得圆圆的，"你看上去像被一群石巨人踩过。"
艾里亚斯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像自己的。"有这么明显吗？"
雷德蒙拖过椅子坐下，从随身的药剂师包里取出几个小瓶。"明显？你眼下的黑眼圈深得能装墨水，嘴唇干裂得像旱季河床，而且——"他指了指艾里亚斯的左手，"校医的包扎技术糟透了，伤口肯定又渗血了。"
艾里亚斯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绷带确实透出些许红色，但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掌心残留的那种异样感——当他的血接触封印石台时，曾短暂地"感觉"到整个封印系统的脉动，就像成为了某种庞大生命体的一部分。
"给，"雷德蒙递来一瓶紫色药剂，"安神剂，我改良过的配方，不会让你做噩梦。"
艾里亚斯犹豫了一下。自从从封印之地回来后，他就拒绝了一切校医提供的药剂。黑暗之神那句"同类"的低语像毒蛇般盘踞在他的思维深处，让他怀疑任何进入体内的外来物质都可能成为黑暗的载体。
"怎么？"雷德蒙挑眉，"以为我下毒？"他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再次递出瓶子，"放心了吧？"
被看穿心思的尴尬让艾里亚斯耳根发热。他接过瓶子一饮而尽，液体尝起来像薄荷混合了某种辛辣草药，立刻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谢谢。"他轻声说，这次的笑容自然了些。
雷德蒙摆摆手，开始熟练地拆解艾里亚斯手上的旧绷带。"所以，愿意说说发生了什么吗？三天前你被圣殿骑士团带走，昨天深夜又被塞勒斯教授和那个精灵女士送回来，满身是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封印'和'龙心'。"
艾里亚斯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没想到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透露了这么多信息。"你...听到多少？"
"足够多，又不够多。"雷德蒙用蘸了药水的棉布清理伤口，动作意外地轻柔，"我知道你在卷入某种大事，艾里亚斯。过去一个月我就注意到了——你半夜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眼睛会不自觉地发光，还有那些你自以为没人在时做的奇怪手势。"
艾里亚斯僵住了。他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别那副表情，"雷德蒙嗤笑一声，"我又不会告发你。事实上..."他压低声音，"我可能比你以为的更理解你的处境。"
他从衣领里拉出一条细银链，上面挂着一颗浑浊的水晶珠。"祖母留给我的。她是我们家族最后一位'观星者'，能预见片段式的未来。"他耸耸肩，"当然，到我这里只剩下些模糊的预感了，比如知道你哪天会摔断腿所以提前准备接骨药，或者感觉到什么时候该避开图书馆的某个区域。"
艾里亚斯的光瞳微微激活，看到那颗水晶珠确实散发着微弱的预言系能量。更惊人的是，雷德蒙的能量场呈现出罕见的淡紫色波纹——灵视天赋的标志。
"你从来没说过..."
"说什么？'嘿，室友，我有点三流预言能力'？"雷德蒙翻了个白眼，"在魔法学院，要么你足够强大到无所畏惧，要么就学会保持沉默。我选择后者。"
他换好新绷带，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这个给你。失眠时放在枕头下，能阻挡大部分精神窥探。我猜你现在很需要这个。"
艾里亚斯接过布袋，指尖立刻感受到微微的刺痛感——里面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草药混合物。他正想道谢，医务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塞勒斯教授站在门口，银白色的眼睛在看到雷德蒙时闪过一丝讶异。"韦恩先生，能下床走动了吗？我们需要谈谈。"
雷德蒙识趣地起身。"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对艾里亚斯眨眨眼，拎起药包离开了。
塞勒斯教授等脚步声远去后，才走进来关上门。他看上去比三天前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银白色的眼睛也暗淡了些。"感觉如何？"
"像被龙踩过。"艾里亚斯借用雷德蒙的比喻，试图缓和气氛。
教授没笑。他拖过雷德蒙刚才坐的椅子，从长袍内袋取出阿尔图斯的那块蓝色水晶——现在它被装在一个银丝编织的小网中。"维兰瑞尔做了防护处理，防止黑暗能量追踪。阿尔图斯的记忆都在里面，包括他二十年来的研究成果。"
艾里亚斯接过水晶，光瞳自动激活，看到水晶内部复杂的记忆结构。"您看过了吗？"
"只看了一部分。"塞勒斯的声音变得低沉，"太多信息...太多痛苦...我的导师将自己变成石像的一部分，就为了多争取几年时间。"他摇摇头，"但我们现在有更紧迫的任务。水晶中有一张地图，标注了六件龙之心的位置。"
"六件？"艾里亚斯皱眉，"阿尔图斯说需要七件才能重铸封印。"
"第七件的位置标注是'继承者自知'。"塞勒斯教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相信当时间到来，你会知道在哪里找到它。"
艾里亚斯想起黑暗之神称他为"同类"的低语，胃部一阵绞痛。如果第七件龙之心与他有某种特殊关联...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最近的龙之心在哪里？"
"风暴龙之心，"塞勒斯教授站起身，"位于东部的雷霆山脉，由风暴之龙温德罗斯的后裔守护。根据阿尔图斯的记录，要取得它必须通过'天音试炼'。"
"天音试炼？"
"与风暴龙族交流的古老方式。"教授走向窗边，"传说中风龙能用声音塑造现实，它们的试炼也与此有关。好消息是，维兰瑞尔曾经与那里的龙族打过交道，她同意担任向导。"
艾里亚斯敏锐地注意到教授提到精灵学者时语气的微妙变化。"您和维兰瑞尔...似乎认识很久了？"
教授的背影僵硬了一瞬。"那是另一个漫长而不愉快的故事。"他转回身，"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赶在黑月之夜前集齐七件龙之心。现在封印虽然暂时稳定，但阿尔图斯...不在了，维持不了多久。"
"卡西姆骑士...他..."
"死了。"教授的声音硬如燧石，"尸体被黑暗完全腐蚀，不得不火化处理。但更麻烦的是，骑士团内部现在分裂成两派——一派认为应该全力保护你，另一派则认为你本身就是威胁。"
艾里亚斯想起真理之水的测试，以及伊莎贝尔法师的警告。"因为我能看到黑暗与光明同源..."
"部分原因。"教授叹了口气，"八百年来，圣殿骑士团建立在绝对的二元对立上——光明即善，黑暗即恶。任何挑战这一理念的事物都会被视为异端。"他指了指艾里亚斯的眼睛，"而你的光瞳能力，从本质上就打破了这种对立。"
艾里亚斯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在光瞳的视界里，他能看到自己能量的独特色彩——不是纯净的金色，而是夹杂着丝丝银光与...几乎不可察觉的黑暗纹路。
"教授，"他犹豫了一下，"在封印之地...黑暗之神称我为'同类'。这是什么意思？"
塞勒斯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我不知道，艾里亚斯。但我不认为这一定意味着你是黑暗的。也许只是你的能力让它产生了误解，或者..."他停顿了一下，"或者它在试图操控你的恐惧。"
没有说服力的解释。艾里亚斯能从教授闪烁的银白色眼睛看出，他自己也不完全相信这番话。
"我们明天黎明出发，"教授转移了话题，"维兰瑞尔会在城东的旧磨坊等我们。带上那把短剑，它己经认你为主，会成为有力的武器。"
"雷德蒙可以一起来吗？"艾里亚斯突然问。
教授挑眉。"你的室友？为什么？"
"他有灵视天赋，"艾里亚斯解释，"而且...我需要信得过的人。"
塞勒斯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你要对他负责。这不是学院远祖，艾里亚斯。风暴龙族喜怒无常，天音试炼更是危险重重。"
他走向门口，又回头补充："今晚阿尔迪斯可能会在梦中联系你。关于黑暗之神的低语...暂时不要告诉他细节。"
门关上了，留下艾里亚斯独自咀嚼这个奇怪的嘱咐。为什么不能告诉阿尔迪斯？是因为教授不信任他，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窗外，夕阳将学院塔楼的影子拉得很长。艾里亚斯取出枕头下的银色短剑"审判者"，光瞳下能看到剑身上的符文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闪烁。这把剑选择了他，但为什么？因为他是什么"继承者"，还是因为剑感应到了他体内某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同类..."
那个低语再次在脑海中响起，艾里亚斯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一只烦人的苍蝇。他拿起雷德蒙给的安神袋，深深吸了一口草药的清香，强迫自己思考更实际的问题：收拾行装，研究阿尔图斯的水晶，为明天的旅程做准备。
至于黑暗之神的低语，以及自己灵魂中可能存在的黑暗...那可以等到以后再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