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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的夜风裹挟着砂砾，在城墙上撞出细碎的呜咽。云倾月解下染血的披风，任由寒意浸透单衣，方才那场恶战的余温还在血管里奔涌。议事厅的烛火在门缝里明明灭灭，她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靠在冰凉的夯土墙上，听着里面传来的争论声。
"月氏部不过是临时起意，下次北狄卷土重来，我们拿什么抵挡？"张校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三千伤兵，二十架床弩，连长安城的城门守卫都比我们..."
"够了！"陈副将的怒喝震得窗棂发颤，"老将军常说，兵不在多而在精！当年..."
吱呀一声，云倾月推门而入。厅内骤然安静，十二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她。她缓步走到沙盘前，指尖抚过代表黑风峡的那道凹槽，那里还残留着用朱砂标记的箭矢轨迹："诸位可知，左贤王为何选在破晓时分进攻？"
众人面面相觑。张校尉挠了挠头："北狄人惯于白天作战，难道...有什么讲究？"
"因为朔日黎明，正是峡谷风向转变之时。"云倾月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塞北风物志》，在"黑风峡"词条下，某处墨迹被反复晕染，"北狄萨满教认为朔日破晓是阴阳交替之际，此时出兵可借天地之力。但他们忘了，这峡谷十年前经历过一场山崩，地形早己改变..."
她突然抓起一把细沙撒在沙盘上，借着烛火，众人清晰看到沙粒被无形气流推向两侧。阿砚会意，立刻点燃三支艾草，青烟顺着她手势蜿蜒，在峡谷模型处诡异地转向。张校尉瞪大眼睛："这...这风向竟会拐弯？"
"不是拐弯，是叠加。"云倾月用匕首在沙盘上划出几道弧线，"东南风遇上峭壁回弹，与西北来风形成对冲。若我们在山顶设置引风装置..."她话音未落，陈副将己猛地拍桌："妙啊！届时敌军射出的箭矢，怕是要自己扎回他们头上！"
然而，兴奋的气氛很快被现实浇灭。老工匠苦着脸开口："将军，引风装置需用铸铁打造风轮，可我们的存铁...连修补箭矢都不够。"
云倾月沉默片刻，取下脖子上的玉坠。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羊脂玉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明日，派人去最近的市镇，将它当了。再放出消息，就说..."她目光扫过众人，"就说雁门关要招募能工巧匠，工钱翻倍。"
张校尉急得站起来："将军！这玉坠是您..."
"比起将士们的性命，一块玉算得了什么？"云倾月将玉坠塞进阿砚手中，转向地图，"另外，北狄此次大败，各部落间定会互相推诿。我们要趁他们内乱，分化瓦解。阿砚，你即刻启程前往月氏部，带上..."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墙角那坛从北狄营地缴获的马奶酒上。
三日后，云倾月在密室召见一位特殊的客人。那人裹着厚重的黑袍，连脸都用面纱遮得严严实实，唯有一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着冷光。"你果然还是找上了我。"黑袍人声音沙哑，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说吧，用什么交换血刃盟的情报？"
云倾月推过去一个锦盒，里面是半块刻着莲花的玉坠——正是萧景珩"死后"留下的物件。黑袍人指尖微微颤抖，却在触及玉坠的瞬间猛地缩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萧景珩没死，也知道你与他的关系不简单。"云倾月握紧腰间短刀，"北狄右贤王近日频繁与中原商人接触，我要知道，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密室陷入死寂。良久，黑袍人发出一声冷笑："好个云倾月，连血刃盟的规矩都敢破。"他抬手揭开面纱，露出半边布满狰狞疤痕的脸，"记住，这是你欠我的。三日后，城西破庙。"
云倾月回到营房时，正撞见一群士兵围着老工匠。"将军快看！"张校尉兴奋地举起一个古怪的铁架，"这是新改良的床弩扳机，用了您说的滑轮原理，力气小的士兵也能操作！"
她笑着点头，目光却落在角落里蜷缩的少年。那孩子不过十三西岁，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晃动。"你叫什么？"她蹲下身子，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石头。"少年倔强地别过头，"我能干活，不要救济粮。"
云倾月从袖中掏出一块烤得金黄的饼子："听说你父亲是铁匠？愿意跟着老工匠学手艺吗？学好了，能造出比床弩更厉害的东西。"少年脏兮兮的脸上闪过一丝向往，却又警惕地后退半步。
这一幕让云倾月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时她也是这般倔强，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得到父亲的关注。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放心，在我这里，凭本事吃饭。"
当晚，云倾月在油灯下反复研读《塞北风物志》。当翻到"海市蜃楼"那一章时，她突然眼前一亮。次日清晨，她召集所有将领，在沙地上画下复杂的图案："我们要在峡谷两侧建造反光镜，用日光晃瞎敌军眼睛。"
"可镜面从何而来？"有人提出质疑。云倾月神秘地一笑，指向远处的盐湖："盐晶打磨后，也能照出人影。"
然而，就在众人热火朝天地筹备时，一封密信送到了云倾月手中。阿砚字迹潦草，透着焦急："月氏部首领暴毙，其子继位后倒向北狄，大军不日将攻向雁门关！"
云倾月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白。她望向窗外，夕阳将城墙染成血色。看来，北狄人己经反应过来，开始了新一轮的布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