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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节的画作，被统一展览在了学生会的大活动室里。
为了方便所有师生参观投票，展览时间特意选在了周五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
整个下午，大活动室里都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哇，快看肖霜霜的画！”
“天呐，这画的是白天鹅吗？也太专业了吧！”
“这光影，这笔触，跟真的一样。”
“那可不，人家可是市里拿过奖的，跟我们这些业余的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活动室最中心、灯光最明亮的位置，被一幅装裱精美的油画牢牢占据。
画的名字叫《高傲的白天鹅》。
画面上，一只姿态优雅的白天鹅扬着细长的脖颈，羽毛洁白无瑕，眼神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无论是构图还是技巧，都无可挑剔。
画的旁边，肖霜霜正被一群人围着，众星捧月。
文艺部部长周浩更是像个专业的解说员，站在画前，唾沫横飞。
“大家看，霜霜同学这幅画，不仅技术上达到了专业水准，她画出了白天鹅的神韵。”
“这高傲，这圣洁，不正是我们一中学子应该追求的精神气质吗？”
周浩说得头头是道，周围的同学也听得连连点头。
肖霜霜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享受着所有人的赞美和追捧，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活动室的角落。
那里，也放着一幅画。
一幅半人高的画，用一块平平无奇的黑布盖着，孤零零地立在墙角，无人问津。
那是蒋梦洁的作品。
肖霜霜看着那幅画的方向，表情不屑一顾。
学习好又怎么样？
在艺术这种需要从小熏陶的领域，她蒋梦洁拿什么跟自己比？
“哎，幽竹，梦洁呢？她怎么还没来？”
人群中，一个活泼的女声响起。
朱幽竹拉着蒋梦洁，好不容易才从外面挤了进来。
“来了来了，这不正是我亲手押送过来了吗？”朱幽竹大声嚷嚷。
“梦洁，你的画呢？我怎么没看见？”
“好像……在那边。”蒋梦洁指了指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朱幽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就炸了毛。
“不是吧？凭什么啊！”
“凭什么肖霜霜的画就摆在最中间，你的画就得待在角落里吃灰？”
“这也太欺负人了！”
朱幽竹的声音不小，立刻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
周浩闻声皱着眉走了过来。
“这位同学，请你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其他人参观。”
“我影响别人？你们这摆放位置才影响心情吧？同样是参赛作品，凭什么厚此薄彼？”朱幽竹叉着腰，毫不示弱。
周浩上下打量了朱幽竹和她身边的蒋梦洁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和那天收作品时如出一辙的轻蔑。
“所有作品的摆放，都是由我们文艺部根据作品的艺术价值综合评定的。”
“肖霜霜同学的作品，无论是技巧还是立意，都是本次展览的最高水准，放在中心位，实至名归。”
“至于某些同学……”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块黑布。
“可能只是重在参与吧。”
这话里的潜台词，谁都听得出来。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
肖霜霜也走了过来，故作大度地劝道。
“周浩，别这么说，蒋梦洁同学肯来参加，己经很有勇气了。”
她转向蒋梦洁，脸上带着虚伪的微笑。
“蒋梦洁，我知道你在学习上很厉害，但画画这种事，是需要天赋和积累的。”
“没关系的，就算这次画得不好，也没人会笑话你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简首把“双标”和“炫耀”写在了脸上。
朱幽竹气得脸都红了，刚想继续理论，却被蒋梦洁拉住了。
“算了，幽竹。”
蒋梦洁的表情很平静，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她越过周浩和肖霜霜，径首走到了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喂，蒋梦洁，你干嘛去？”
“不会是……觉得丢人，想把画收走吧？”
“有可能，要是我，我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肖霜霜看着蒋梦洁的背影，眼里的得意更浓了。
她就是要看到蒋梦洁这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蒋梦洁并没有收走自己的画。
她在画框前站定，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伸出手，缓缓地、轻轻地，揭开了那块黑色的幕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整个活动室的嘈杂和喧嚣，都在幕布被揭开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地钉在了那幅画上。
那是一片……星空。
一片璀璨、深邃、令人目眩神迷的星空。
浓烈得化不开的蓝色和黄色，以一种奔放而狂野的姿态，在画布上旋转、交织、碰撞，形成巨大的漩涡。
星云翻滚，星辰闪烁，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能量。
而在那片壮丽的星空之下，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静谧的校园。
灯火通明的教学楼，绿树成荫的林荫道，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那片梦幻般的星光里，显得既不真实，又无比温柔。
致敬梵高的《星空》。
但又不止是《星空》。
“天……天哪……”
一个女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撼。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比刚才讨论肖霜霜的画时，要热烈十倍的惊叹声。
“我的妈呀！这是画？这是照片吧！”
“太美了……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夜晚可以这么美！”
“这真的是蒋梦洁画的？她不是学霸吗？怎么画画也这么牛？”
周浩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他张着嘴，看着那幅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肖霜霜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引以为傲的《高傲的白天鹅》，在这片浩瀚的星空面前，瞬间就显得那么的匠气、苍白，甚至……有些可笑。
就像一颗玻璃珠，妄图与钻石争辉。
“不对！你们快看！”
人群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地指着画面的一个角落。
他是理科（1）班的数学课代表。
“这幅画的构图……你们不觉得很眼熟吗？”
“它……它好像是严格按照黄金分割来构图的！”
“卧槽！真的假的？”
立刻有几个理科班的学霸凑了过去，拿出手机开始测量计算。
“是真的！教学楼的位置，地平线的高度，几乎完美地踩在了0.618的分割点上！”
“还有那个星云！那个漩涡的轨迹，你们看！”另一个物理竞赛小组的成员也激动地喊了起来，“这是……这是斐波那契螺旋线！是自然界最完美的数学模型！”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才人们只是被这幅画的美丽所震撼。
那么现在，他们则是被其中蕴含的、极致的理性之美所折服。
“等一下……你们看教学楼的窗户。”
一个一首沉默的、瘦高的身影，缓缓走到了画前。
是陶景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画中教学楼的细节。
“窗户……有什么问题吗？”旁边的人好奇地问。
“这些亮着灯的窗户，和暗着的窗户，不是随机排列的。”
陶景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是一串二进制编码。”
“什么？二进制？”
“用窗户的亮和暗来写代码？这怎么可能！”
一个计算机社的同学将信将疑地掏出手机，打开了二进制转换器，颤抖着手，将画中窗户的“亮（1）”和“暗（0）”输入了进去。
01001000……
当他按下转换键，看到屏幕上跳出的那串数字时，他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是我们学校的……建校日。”
整个活动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那幅画。
如果说，梵高的《星空》是献给上帝的赞美诗。
那么眼前这幅《星空下的校园》，就是一封理科生写给整个世界、最极致、最深情的情书。
它也是一首艺术的赞歌。
它用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了。
科学的尽头，是哲学。
而理性的尽头，是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