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颜文峰踩着露水进了地窖。
竹篾编的透气孔漏下几缕晨光,正落在新翻的土垄上。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的泥土,忽然顿住——那片背阴处的土壤,竟泛着极淡的青芒,像有人往黑土里撒了把碾碎的琉璃。
"这是..."他喉结动了动,习惯性摸出裤袋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冷光,他对着土垄连拍三张,镜头里的青光愈发明显。
转而扫向旁边的薯苗,昨日离窖时不过三寸的藤蔓,此刻己窜到尺半,嫩生生的叶片上还挂着露珠,在手机光下泛着油亮的绿。
"一夜长半尺?"他低声呢喃,手指轻轻抚过藤蔓。
指尖触及土壤的刹那,一股温热突然涌上来,像有人在地下攥住他的手。
他猛地缩回手,后颈泛起细汗——这温度不似日光晒的,倒像...活物的体温。
"这空间..."他盯着土垄,喉结滚动两下,"莫不是在自己'呼吸'?"
窖外传来脚步声,小翠端着陶壶探进头:"郎君,该浇晨水了。"
颜文峰迅速把手机塞回裤袋,指尖在裤腿上蹭了蹭,声音倒稳得很:"小翠,你且记着,往后三日只浇水,莫施肥。"他弯腰扯下腰间的红布,撕成细条系在薯苗根部,"每株都做上标记,明早来报长度。"
小翠望着红布条在风里晃,手绞着围裙角:"这...前日刘伯还说咱们的地肥得邪性,如今不施肥..."
"照做便是。"颜文峰拍了拍她手背,"你且看它能长成啥样。"
三日后清晨,地窖里飘着的土腥气。
颜文峰掀开草帘时,正撞见小翠蹲在土垄前,手指首抖,红布几乎系不住疯长的藤蔓。
"老爷!"她猛地转头,眼睛瞪得溜圆,"您瞧!"
颜文峰凑近,心下一跳——标记处的红布己滑到藤蔓中段,原本拇指粗的薯块胀成拳头大,表皮泛着健康的赭红。
再看叶片,昨日还浅青的叶尖,此刻深青得近乎墨绿,叶脉里像流着翡翠汁。
"这土...怕是活的!"小翠声音发颤,"前夜我给菜畦浇水,听见地里'咕嘟'响,像有人在喝水!"
颜文峰没接话,低头用指节敲了敲薯块。
闷响传来,他眼底却浮起笑意——果然和猜想的一样,灵田在自主吸收天地灵气。
他伸手揉了把小翠发顶:"莫怕,这是老天爷赏的福气。"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驿站里,周观星正伏在案上写密报。
油灯结着灯花,把他青衫上的钦天监铜牌映得发红。
笔锋在纸上游移,最后重重落下:"关中大旱三年,唯蓝田雨足;寻常薯种三月收,颜氏田月余即熟。
此物非人力可及,若非神授,便是妖术。
请陛下定夺。"
他吹了吹墨迹,将纸卷进竹筒,抬头对门外候着的信使道:"走旱路,莫经渭水。"信使接过竹筒翻身上马,马蹄声碎在晨雾里,周观星望着马影消失的方向,喉间发苦——十年观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天时"。
当晚,颜府正厅点着桐油灯。
刘三石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火星子在暗处明灭;小六搓着双手,眼珠子转得飞快;颜文峰摊开一卷新画的节气图,墨迹未干。
"今日周观星的眼神不对。"颜文峰指尖点着图上"芒种"二字,"他在钦天监当差十年,最懂'反常即为妖'。"
刘三石猛吸一口烟:"郎君是说,得让他们觉得这地顺天?"
"正是。"颜文峰展开另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种植日期,"往后所有下种、施肥、收成都按这图来。
春分种豆,谷雨插秧,让他们瞧着,咱是顺着老祖宗的节气走。"
小六一拍大腿:"我这就去改田边的木牌,把播种日子都往上头写!
再让孩子们唱节气歌,保准十里八乡都知道颜家的地是应了天时!"
刘三石把烟袋往鞋底磕了磕:"妙!
咱庄稼把式讲究顺天,他们便挑不出刺。"
颜文峰望着两人发亮的眼睛,心里松了口气——只要外头以为这是"天意",灵田的秘密便能多藏一日。
月上中天时,颜文峰摸黑进了空间。
房车顶灯早灭了,手机的光像颗小月亮,照着灵田泛银的土。
他盘腿坐下,闭眼深呼吸。
风穿过车窗缝隙,带来的青草香,隐约间,他听见"汩汩"的轻响,像地下有条暗河在流动。
"原来你在喝这个。"他睁开眼,指尖抚过土垄,"天地灵气...倒真是个宝贝。"
夜风突然大了,吹得房车铁皮哐当作响。
颜文峰站起身,刚要掀帘出去,忽觉脸上一凉——有雨星子飘进来。
他抬头透过车窗看天,乌云正从北边压过来,像块倒扣的墨玉。
"要变天了。"他低声自语,伸手把帆布重新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