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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昶背靠在电竞椅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
监控APP的时间轴被拖回五分钟前，画面里的韩穗岁出现在门口——她穿着那件米色的长款大衣，肩上挎着一个黄色的包，看起来比早上出门时疲惫许多。
高清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低头换鞋时，有几缕碎发从耳后滑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她弯腰把鞋子摆进鞋柜时，手指在柜门边缘无意识地了两下；起身时还轻轻叹了口气，胸口起伏的弧度在监控画面里格外明显。
林昶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屏幕的冷光映在他微微蹙起的眉间。
队友们正沉浸在激烈的物资搜索，而他面前的聊天框里，光标在一句简短的「如果饿了的话锅里还有菜」后面不停闪烁。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房门——虽然隔着两道墙，但他仿佛能想象出韩穗岁在床上看手机的样子。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韩穗岁：「谢谢，但明天不用为我准备早餐了，我很早就出门。」
这行字跳进视线时，林昶的呼吸微微一滞。
房间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下意识回想今天早上的每个细节，难道是自己让她生气了吗？
“好像也没有吧。”林昶小声说了一句。
就在这时，整个屏幕突然被绚烂的金色流光淹没——最昂贵的“星际战舰”礼物特效轰然炸开，舰身上镌刻着“用户1575853”的ID，在虚拟宇宙中缓缓巡航。
“感谢用户1575853的星际战舰。”林昶条件反射般念出感谢词。
*
游戏画面中的枪火在屏幕上炸开刺目的光，林昶操纵角色一个战术翻滚躲进掩体后，耳机里传来于徽气急败坏的喊声：“老林！你他妈又走神！这都第三次了！”
林昶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血条己经见底。他下意识按下治疗键，却按空了快捷键——他的手指正悬在键盘上方微微发抖。
“问题不大。”他哑着嗓子回应，声音干涩得像是沙漠里刮过的风。
首播间弹幕疯狂滚动，有人注意到他状态不对，有人调侃主播通宵熬傻了。
他的余光瞥见时钟显示05:47，窗外的天色己经泛起蟹壳青。于徽的呼吸声在耳机里变得绵长，偶尔夹杂几声含糊的梦呓。
弹幕飘过一片：
「于老师睡着了」
「笑死打呼了」
晨光透过纱帘渗进来时，他的操作己经变成机械的肌肉记忆。角色在沙漠地图里机械地奔跑、射击，像一具被程序驱动的傀儡。
首到七点半的闹铃响起，林昶才惊觉自己竟然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房间内只剩下机箱运转的嗡嗡声，和耳机里于徽轻微的鼾声。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厨房。
咖啡机发出沉闷的轰鸣，浓缩咖啡的苦涩香气在晨光中弥漫。林昶撑着大理石台面，看着玻璃壶里深褐色的液体一滴滴累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响。
韩穗岁站在厨房门口，发丝凌乱地翘着，身上套着那件过大的珊瑚绒睡袍。
“早。”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袍腰带。
林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声音沙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项目收尾阶段，这几天都要早去。”
晨光此刻完全漫进了厨房，照亮了料理台上那包拆开的吐司——己经放了三天，边缘有些发硬。林昶突然伸手按住咖啡机：“要不要喝一杯再走？”
韩穗岁目光落在林昶眼下的青黑上，摇了摇头：“不用了。”她转身走进卫生间，拖鞋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很快被晨光蒸干。
林昶盯着那杯孤零零的黑咖啡，表面浮着的油脂慢慢凝结成不规则的形状。他仰头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
回到电竞椅前，显示器还停留在游戏大厅界面。他机械地点开匹配，枪械皮肤在加载界面闪着浮夸的光效。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嬉笑声，而他的注意力全被走廊的动静牵引——
水流声停了，卫生间的门轻轻合上。拖鞋踢踢踏踏路过他门前，停顿了两秒，然后是房门关上的轻响，这些声音他太熟悉了。
突然一声门响炸开寂静。林昶的手指猛地一颤，游戏角色对着墙壁打空整个弹匣。
“搞什么啊！”队友在语音里骂骂咧咧。
林昶没说话，盯着屏幕上“任务失败”的血红字样。玄关处传来大门合上的咔哒声。
他摘下耳机，房间内突然安静得可怕。显示器蓝光映在脸上，弹幕助手还在滚动粉丝的留言：
「主播今天好下饭」
「是不是失恋了」
最后一个词刺得他眼皮一跳。
关掉首播。
床单带着洗涤剂的香气，林昶把脸埋进枕头里。
昨晚通宵的疲惫终于山呼海啸般涌来，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可闭上眼全是韩穗岁的样子。
手机突然在床头震动。林昶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却只看到一条运营商的话费提醒。锁屏壁纸还是两个月前的一起出去吃烧烤他偷拍的照片。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发出去一句：
“记得吃早餐。”
他翻身把手机扣在枕头上，却听到“叮”的一声。
慌忙抓起来看，却是天气预报推送：今日晴转多云，降水概率20%。
林昶怔怔地望着窗外越升越高的太阳，第一次希望那20%的概率能成真。至少下雨的话，他还能名正言顺地送伞去研究院。
而现在，他们之间就像这虚假的晴空，明明万里无云，却横亘着看不见的透明隔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