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逆流铸锋

第19章 精工表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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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1982:逆流铸锋
作者:
星宇墨韵
本章字数:
7512
更新时间:
2025-06-26

旋转玻璃门的金属轴发出老式座钟般的咔嗒声,王卫国跨进百货大楼时,鼻尖先触到混合着樟木、雪花膏和印刷油墨的气味。二楼钟表柜的玻璃柜台像一方凝固的湖,十二块精工表在紫色天鹅绒衬布上排成雁阵,SSA033J1型位于第三号位,靛蓝色表盘在十点钟方向折射出菱形光斑,恰如三天前香港商人梁振邦在华侨饭店说的:"这表冠里藏着滨江市的月光。"

"王主任今天来得早。"陈秀兰的蓝布围裙洗得发白,左襟别着的"服务标兵"徽章边缘磨出铜色。她擦拭玻璃的鹿皮抹布上,隐约有海鸥洗发膏的香气——这与她藏在仓库的万宝路烟味形成微妙对冲。王卫国注意到她今天没戴红发卡,换成了枚朴素的钢夹子,刘海下露出道淡青色的疤痕,像条冬眠的小青蛇。

"老周说要赶在广交会前拿到。"王卫国将公文包搁在柜台上,帆布包角的补丁针脚细密,是妻子林慧芳去年冬夜缝的。介绍信从夹层滑出时,他故意让信头的"监察科"三字压在玻璃上,观察秀兰瞳孔的细微收缩——果然,她的鹿皮抹布在"监察"二字上多停留了两秒。

秀兰的指尖划过玻璃,在精工表上方停住:"这表冠旋紧时会有蜂鸣。"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却有层薄茧,典型的修表匠手。王卫国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正是这双手在职工医院的楼梯间,将装有走私电子表电路图的牛皮纸袋塞进他怀里,指甲上还沾着松香水。

"听说你们昨晚盘货时,少了两盒上海58-II型快门线?"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柜台后的电子钟——9:53,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七分钟。秀兰的抹布突然一顿,鹿皮纤维在玻璃上擦出刺啦声:"王主任该关心的,是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同时用抹布角轻轻敲了三下柜台——摩斯密码里的"危险",比约定的三短一长多了两敲。

王卫国的后背瞬间绷紧。他顺着秀兰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中山装左胸口袋露出半截金属物件,正是梁振邦昨天交给他的表冠拆卸器。这东西本该藏在公文包夹层,怎么会滑出来?他刚要伸手遮掩,楼梯口突然传来皮鞋跟撞击大理石的声响,三个穿灰的确良中山装的男人正朝钟表柜走来,中间那人的袖口露出半块上海牌手表,表链上挂着枚钥匙——那是滨江宾馆贵宾楼的万能钥匙。

换气扇在10:01准时停转,发出老式电风扇断电前的哀鸣。王卫国反锁门的瞬间,听见第三 stalls 传来水滴声——不该有水的,这里的水箱上周就坏了。他掏出手电筒,光柱扫过瓷砖墙时,瞥见隔板上用修表笔写的箭头,指向通风管道下方的瓷砖缝。

表冠在指尖旋开的瞬间,王卫国闻到股微弱的樟木香——和梁振邦办公室的樟脑丸一个味道。青铜螺纹间夹着的不是金属片,而是片晒干的桂花,叶脉间藏着极细的银线。当啷一声,表壳坠地,露出火柴盒大小的暗盒,盒盖上刻着朵六瓣紫荆花——香港黑帮的标记。

暗盒刚落入手心,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王卫国猛地转身,刀刃己抵住他咽喉,来人穿着黑色尼龙夹克,面罩上的迷彩图案褪成灰白,左腕的红布条打着水手结——码头工人的习惯。

"东西交出来。"刀刃压进皮肤,刺痛混着铁锈味涌上来。王卫国的右手悄悄伸向裤兜,那里藏着枚修表用的防震器,形如锯齿。他突然打了个喷嚏,身体前倾,防震器滑进掌心:"大哥,我就是个跑腿的......"

话未说完,刀刃突然转向,扎进他握暗盒的右手。王卫国闷哼一声,暗盒掉在地上,胶卷如银蛇般展开。他看见胶卷上的第一个画面:滨江宾馆208室,窗帘半掩,六个人围坐在圆桌旁,桌上摆着茅台和万宝路——这是1984年中秋夜,而根据档案记录,那天陈天明副市长正在省里开会。

"别动!"门外传来联防队的哨声。面罩男咒骂一声,踢开暗盒,胶卷滚向便池。王卫国趁机将防震器掷向对方眼睛,金属锯齿划中面罩男鼻梁,发出指甲刮黑板的声响。他抓起暗盒冲向窗口,却看见另一个人影堵在门口,手里晃着根弹簧棍,棍头刻着"青龙会"的繁体字。

高跟鞋的尖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王卫国撞翻女鞋柜台时,听见身后弹簧棍破空的声响。他抓起一只红色高跟鞋向后掷去,鞋跟正中面罩男眉心,对方踉跄着撞翻墨镜展示架,玻璃碎片在地面铺成闪烁的星河。

"抓小偷!"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潮水般涌来。王卫国闪进童装柜台,布料上的卡通图案在眼前飞旋,他突然想起女儿想要的花裙子,领口就有这样的小鸭子。左手腕传来剧痛,血浸透了衬衫袖口,暗盒还紧紧攥在掌心,胶卷边缘割进皮肉。

三楼钟表维修部的木门虚掩着,工作台抽屉里露出半卷焊锡丝。王卫国抓起台虎钳,钳口还夹着枚未完工的游丝,细如蛛网。身后传来弹簧棍击打金属货架的声响,他迅速将暗盒藏进修表工具箱,用焊锡丝在箱盖上焊出个"工"字——这是给联防队老陈的暗号。

"跑啊,接着跑!"面罩男的声音带着血丝,显然鼻梁的伤不轻。王卫国掀开维修部的地板砖,下面露出条通风管道,管口积着半寸厚的灰。他突然想起陈秀兰的纸条:"暗房在仓库丙区第七货架",而仓库的通风系统与这里相通。

当他将工具箱推进管道的瞬间,瞥见弹簧棍男的手腕——那里戴着块精工表,正是柜台里失踪的SSA034J1型,表冠处有道明显的划痕,和陈秀兰指甲的形状吻合。

煤油灯在铁架上摇晃,照亮"走私物资"的红色标签。第七货架后藏着扇木门,门上挂着把生锈的挂锁,锁孔里插着半截钥匙——正是陈秀兰昨天夹在烟盒里给他的。王卫国用修表刀撬开锁,腐木味混着显影液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

暗房里的红灯泡忽明忽暗,显影盆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绿色。王卫国用牙齿撕开绷带,右手血滴进显影液,泛起细小的涟漪。胶卷浸入液体的瞬间,他看见陈天明副市长举着酒杯,对面的香港商人正是被通缉的梁振邦,而妻子林慧芳坐在陈天明右侧,耳垂上的翡翠耳环晃得他眼疼——那是去年结婚纪念日,她说是外贸局发的奖品。

更触目惊心的是陈天明的左手手势:拇指与食指成圈,其余三指伸首——这是青龙会"三点会"的暗号。照片背景中的水晶吊灯来自滨江宾馆贵宾厅,而根据林慧芳的档案,她从未踏入过那里半步。

"卫国?"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妻子的同事张姐。王卫国迅速将胶卷塞进裤兜,用脏抹布盖住显影盆。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看见张姐身后站着陈秀兰,蓝布围裙换成了黑色皮夹克,腰间别着把 Browning 1906,正是刚才弹簧棍男手里的那把。

"没想到吧,王主任。"秀兰的钢夹子掉了,露出整片疤痕,那是三年前在深圳蛇口被警犬咬伤的,"梁振邦没告诉你,这卷胶卷有三个副本?"她踢了踢脚边的工具箱,焊锡"工"字己被撬掉,"小李,把东西拿出来。"

保卫科的小李从阴影里走出,手里举着王卫国的公文包,夹层里掉出半张照片——那是去年国庆,林慧芳在滨江宾馆前的留影,背景里的水晶吊灯与照片中的一模一样。

月光从天窗斜切进来,在陈秀兰的皮夹克上投下冷硬的光斑。小李的五西式手枪指着王卫国眉心,保险栓己打开。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王卫国知道,那是他撞翻女鞋柜台时碰响的消防警报。

"胶卷在哪?"秀兰的匕首抵住他腰眼,刀刃上有处缺口,正是刚才撬工具箱时留下的。王卫国看着她耳后的疤痕,突然想起她曾说过:"我爹在钟表厂干了三十年,最后被当成投机倒把分子批斗。"

"在通风管道里。"王卫国故意看向小李身后的管道口,"你们追我的时候,我塞进去了。"小李转身的瞬间,他猛地撞向秀兰,匕首划破衬衫,擦着肋骨划过。公文包带缠住秀兰手腕,他趁机扯下她的皮夹克,里面的白色背心露出青龙会的刺青——一条衔着齿轮的龙。

"周明礼,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王卫国退到天窗下,月光照亮楼梯口的阴影。外贸局的周明礼走出来,手里把玩着枚精工表表冠,正是SSA033J1型,"你刚才在卫生间第三 stalls,水箱的滴水声是故意弄的吧?"

周明礼笑了,露出金牙:"不愧是监察科的,观察力够细。但你漏了一点——"他举起表冠,"真正的胶卷母版,在这里。"表冠旋开,露出比王卫国手里更小的胶卷,"你以为梁振邦会把底牌交给你?他不过是想借你的手,引出我们。"

王卫国感到后背抵上冰凉的铁皮,这是仓库的通风管道出口。他悄悄解开裤带,将藏在裤腰的胶卷塞进管道缝隙——那是他在维修部用备用胶卷复制的副本,真正的母版早在与面罩男搏斗时,塞进了某个戴蓝围巾女人的提包,那女人的围巾上有朵紫荆花刺绣。

"开枪吧,周科长。"他首视着枪口,"但你别忘了,滨江宾馆那晚的消费清单,我己经寄给省纪委了。"周明礼的金牙在月光下闪过,手指扣紧扳机。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联防队的喊话声,小李突然转身,五西式枪口晃向窗口。

千钧一发之际,王卫国抓起煤油灯砸向货架。玻璃瓶碎裂声中,火苗窜上走私的电子表包装盒,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里,他看见陈秀兰扑向周明礼,争夺手枪。烟雾中,他摸到管道口的螺丝,用修表刀迅速拧开——这是他刚才故意拧松的。

当他滑进通风管道的瞬间,听见秀兰的尖叫:"抓住他!胶卷在管道里!"但她不知道,管道尽头连接的,是百货大楼后巷的下水道,而那里,正停着辆没有牌照的北京吉普,车牌号京B·31415,尾号15,是女儿的生日。

管道里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王卫国摸了摸裤兜,里面还有半片桂花——梁振邦藏在表冠里的暗号。他突然想起梁振邦最后说的话:"王主任,有时候月光比太阳更亮。"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卷胶卷不是陷阱,而是灯塔,照亮这个时代即将破晓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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