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璟川回到家时,天己经黑了。
玄关的灯是关着的,空气里没有饭菜的香味,也没有熟悉的薄荷味洗衣精。
他脱下外套,看了一眼厨房。
—— 空的,连一瓶水都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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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上一世的今天。
那天他开完会回来,进门时闻到香味,是暮容若做的番茄牛肉炖饭。
她还学了他最爱的义式做法,炖了一个下午。
但他那天没吃。
因为白筱瑜打电话来说肚子痛,他连鞋都没脱就走了。
暮容若站在厨房门口,问他
“你连一口都不吃?”
他说
“下次再说。”
她没说话,只是把那锅饭闷着,放进冰箱。
后来他再打开时,己经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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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冰箱是空的。
里面只有他自己昨天没吃完的外卖,塑胶袋都还没扔。
他望着那空荡荡的冰箱,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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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了一声,是日历提醒,
——「暮容若生日倒数七天。」
他盯着那一行字,手慢慢收紧。
前一世没看到这个提醒。
那天他陪白筱瑜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回来时己经晚上十一点了。
她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自己做的小蛋糕。
蜡烛己经烧完,奶油也干了。
他那天只说了一句
“妳怎么不提醒我?”
她微笑
“没事,我也差点忘了。”
但她没忘。
她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找食谱、买食材、偷偷练习奶油挤花。
只为了做一个「他吃第一口就会说好吃」的蛋糕。
那是她上辈子做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蛋糕。
但他没吃。
所以她再也没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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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他记得这个日子。
他提前七天开始挑选礼物、订餐厅,甚至准备了一封手写信。
他幻想着她会出现在门口,淡淡地说
“你终于记得了。”
可她生日那天,他一整天都没联络上她。
他拨电话,是语音信箱。
短信发出去,没有回应。
他坐在预定的餐厅,桌上点了她最爱的白酒煮蛤蜊意大利面,热了两次、凉了三次。
没人吃。
晚上十点,他终于收到短信。
「我在E國出差,下周回。」
没有多一个字、甚至没有一个问候。
他发呆地看着那行字,忽然发现
—— 她出国的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以前她什么事都会跟他说。
现在她去哪、做什么、见谁、吃什么,他什么都不晓得。
他只是手机通讯录里的一个联络人,还是己经关静音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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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回到家,想起以前暮容若常常在他洗完澡后,把他围巾挂在浴室门口,怕他早上出门忘记。
现在门后空无一物。
他打开衣柜,拉出那条旧围巾,是她织的,深灰色,毛线松松的,还留着她的味道。
他抱着那条围巾坐在床上,脑中一幕幕闪回:
她在冬天为他熬姜茶
她在会议结束时发讯息:「你加油喔」
她在下雨时站在楼下,拿伞接他回家
她在他无声疲惫时,递上药和水,问他「想我了吗?」
而这一世,
没有姜茶。
没有讯息。
没有伞。
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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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川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重生了,还是来到了一个没有暮容若的世界。
因为她还活着,但却活得像从来没爱过他。
他试着找她的设计作品,她开始参加国际展览、接受采访,笑容明亮、语气自信。
她的名声一天天打开,社群媒体上一张张照片都让人觉得,她过得很好。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她世界的重心。
现在他才发现...
他不过是她前半生里一段被她自己剪掉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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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鼓起勇气去她展览现场,站在人群外,看着她发表新作品。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风衣,站在灯光下,如月光雕塑,眼神坚定、语调从容。
她说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爱到把自己忘了,但现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让我忘记爱我自己。”
全场鼓掌。
有人问她
“那个人后来怎么了?”
她微笑了一下
“他的好与坏己经与我无关。”
林璟川站在人群之外,整个人的灵魂像被抽空。
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最狠的报应,不是她恨他。
而是她在没有他以后过得比有他时更好。
—— 不需要他、没提过他、甚至活得更像她自己。
-
回到家后,他对着浴室的镜子轻声问:
“容若,如果这一世,我来晚了,你还会等我吗?”
镜子没回答他。
他只是望着自己那张越来越陌生的脸,终于理解
—— 这场火,不是她点的。
是他亲手,将她烧成灰后,才想要留住那缕烟。
而现在,连烟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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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展览会,是暮容若亲自筹办的。
从主视觉到作品命名、展出面积到摆放效果,每一项细节都亲自确认。
风格清冷,排版极简,连请帖都只印了一句话:
「为了过去无法说完的话,和现在不想再提的故事。」
林璟川是从业界新闻里看到这场展览的消息。
不是邀请函,也不是短信。
——只是新闻。
他当时正在开会,手机跳出通知:
「暮容若个人设计展将于下月开幕。」
一瞬间,他整个人怔住,甚至忘了手里的笔还夹在指间。
这一次,她真的没有通知他。
没有为他留任何一张门票,没有一句「你会来吗」,连告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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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幕当天,他提前了两小时到现场。
排队进场的人群很多,大部分是设计圈或媒体记者。
有人认出他,点头致意,他只是微微颔首,眼神不断在搜寻暮容若的身影。
她在哪里?
过了五分钟,一转头,他终于看见她了。
暮容若穿着灰白交织的羊毛风衣,内搭银灰色上衣,发髻挽得干净利落,妆容淡雅,嘴角略弯,站在灯下。
像一座静默的雕塑。
看不见疲惫,看不见破碎,只剩下光。
她站在一名男人身边。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身形挺拔,穿着剪裁考究的深墨色西装,手里握着她准备的资料夹,一脸温和地与她低声交谈。
他递给她一瓶水,她点头收下。
那一瞬间,林璟川整个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像石化了一般,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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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开场,介绍暮容若
“她是本次展览的策划人与主创设计师,同时也是我们设计顾问季辰的新合作对象。”
全场鼓掌。
季辰
——原来那个男人叫季辰。
她的新合作对象,也是这场展览的联名主理人。
林璟川站在人群中,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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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结束后,暮容若与季辰一起被邀请上台答谢。
主持人笑着问
“你们合作这么密切,私下应该也很熟吧?”
季辰笑着回应
“她是我目前遇过最有执行力的设计师。”
暮容若没笑,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没看观众席,也没看林璟川。
她的目光始终看着季辰那边,没有焦点,但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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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有媒体问她
“有传闻说您与林氏集团总裁林璟川曾经交往过,是真的吗?”
她顿了顿,
“过去的事,不再也没必要再被拿出来定义。”
记者还想问什么,被她淡淡打断
“下一题吧。”
-
离开会场时,林璟川从人群中追了出去。
暮容若刚好与季辰分开,正准备上车。
他冲过去
“容若!”
她转身,但脸上没太多表情。
“这次展览很成功。”
他开口,语气刻意放轻一些
“我...我很替妳高兴。”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个季辰…?”
他试探性地问。
她淡淡回应
“合作关系。”
他松了一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她己经拉开车门。
“等等!”
他拦住车门,低声问
“妳为什么没有邀请我?”
她望着他,语气平静
“因为这不是你该来的场合。”
“妳以前不会这样的。”
他几乎是哀求。
“以前的我,也不应该那样。”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好像首接切断了什么。
她看了他几秒,忽然说
“林璟川,我没有不让你靠近。”
“是你早就没有留在我身边的资格了。”
“这一世,我没有关门,只是你再也进不来了。”
说完,她上了车、关了门,缓缓摇上车窗。
林璟川站在原地,冬夜的风灌进西装外套里,冷得他整个人颤抖。
车子开走,他连追都不敢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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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听说,暮容若的新专案被季辰带去海外参展,双方签了长期合作协议。
他看到了新闻发布的照片,她站在F国时尚周的红毯上,旁边还是季辰。
他们没有牵手,也没有肢体接触,但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璟川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察觉到,暮容若竟然是如此独立自主的一个女子。
她无需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便能稳稳地站立在这片天地之间。
而此时此刻的他,正独自一人伫立在某家咖啡厅的角落里,手中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暮容若的照片。
他凝视着那张照片,仿佛透过它能看到暮容若真实的身影,感受到她那坚强而独立的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璟川对暮容若的认识愈发深刻。
他开始明白,暮容若并非那种柔弱需要人呵护的女人,她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有着足够的能力去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挑战。
而他自己呢?林璟川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意识到,与暮容若相比,自己似乎显得有些渺小和脆弱。
在这一世里,她的生活如同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展现出无限的美好与可能。
她不仅拥有了崭新的事业,还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可靠的合伙人。
更令人欣喜的是,爱情或许也在她的人生道路上悄然绽放。
然而,与她的幸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他。
他仿佛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甚至连被提及的资格都没有。
他并非是她曾经深爱的人,而是她在开启新生活时,第一个需要纠正的错误。
这个错误就像是一道深深的伤痕,虽然己经愈合,但每当回忆起时,仍会隐隐作痛。
当暮容若下定决心重新出发时,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将他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就像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再也不会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