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惶的呼喊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而遥远。破碎的门洞外，憧憧人影晃动，焦急地想要冲进来，却被一股无形的、炽热如熔岩壁垒般的灵压死死挡在外面。那是山本元柳斋重国意志的延伸，一个无声却绝对不容置疑的命令：此地，禁绝打扰。
只有我们三人，在这片狼藉的废墟中心。空气里弥漫着木料燃烧的焦糊味、粉碎的纸墨灰尘味，还有一丝淡淡的、从我喉头强压下去的血腥气。最浓重的，是流刃若火尚未完全平息的毁灭余韵，如同蛰伏的火山，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腑。
山本元柳斋重国那双熔金般的眼眸，如同两轮沉入深渊的落日，死死地烙印在我脸上。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一种攫取，一种要将我灵魂深处所有秘密都挖掘出来、投入他意志熔炉中焚烧殆尽的可怕力量。他按在流刃若火刀柄上的手，青筋如同扭曲的虬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色，刀鞘上暗红的纹路依旧在不安分地脉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周遭扭曲的光线随之震颤。
“请把你知道的……所有……”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铁锈味和熔岩般的沉重。
“一字不漏……说清楚。”是千年最强死神为静灵庭发出的恳求。
“呃！咳。” 一股尖锐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毫无征兆地贯穿了我的头颅！比刚才强行凝聚光幕示现未来时更猛烈数倍！视野瞬间被染上大片血红，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身体里的力量，那些穿越世界壁垒带来的、属于修士的根基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倾泻、燃烧，只为了支撑即将出口的、足以撬动整个尸魂界命运的“预言”！
我的身体猛地一软，如果不是白哉死死揽住我的腰，几乎要首接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我能感觉到自己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昂贵羽织的布料里。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稳固得如同扎根于大地的巨树，另一只手则迅速抵住我的后心，一股精纯而冰冷的灵压源源不断地渡入，试图稳住我体内那狂暴的灵力流失，缓解那撕扯灵魂的剧痛。
“绯真！” 白哉的声音紧贴着我耳畔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恐慌，那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他周身弥漫的寒气更加凛冽，银白风花纱狂舞如怒涛，冰晶在脚下蔓延，他看向总队长的眼神，第一次毫不掩饰地迸射出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敌意和警告——那是朽木家主，为了守护他的妻子，不惜与任何存在为敌的决绝姿态。
他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紧紧盯着总队长：“总队长，绯真还有伤在身！”
老爷子这才冷静下来，看向我：“朽木家的小媳妇，抱歉，是老朽失态了！”
“我…没事……” 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强行咽下喉头翻涌的腥甜，我抬起头，视线穿过血色的迷雾和剧烈的眩晕，再次迎向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不能退缩。为了白哉，为了朽木家，为了那些在原本命运轨迹中会倒在血泊里的死神们……为了眼前这位，最终燃尽自己也要守护净灵庭的老人。
“他……蓝染惣右介……” 这个名字从我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燃烧我的生命力，带来一阵新的、钻心的抽痛。“从未真正……死去。瀞灵廷的‘光’……是镜花水月的谎言……”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强迫自己说下去，语速缓慢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沥出的血珠。
“虚圈深处……他早己……集结了被改造的‘刀刃’……破面军团……力量……远超寻常大虚……” 我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的伤口。“他的目标……从来不是……颠覆秩序……” 我停顿了一下，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深渊的冰冷，“而是……立于……规则之上……成为……新的‘神’！”
“空座町……并非战场……而是……祭坛！” 我猛地提高了音量，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掷出这最关键的信息，“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灵魂聚合体……作为……登临神座的……基石！” 巨大的疼痛如海啸般袭来，我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全靠白哉死死支撑才没有倒下。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鼻腔和嘴角溢出，滴落在他紧揽着我的手臂上，在银白色的羽织袖口晕开刺目的暗红。那是我强行窥视、泄露天机的代价——魂体在飞速崩解！
“绯真！！！” 白哉的惊呼声带着撕裂般的痛苦。他揽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去。抵在我后心的那只手，灵压输出骤然增强，冰冷刺骨的寒气几乎要将我的血液都冻结，试图强行镇压那灵魂崩解带来的可怕痛楚。他周身爆发的灵压如同失控的暴风雪，银白风花纱猎猎狂舞，冰晶疯狂蔓延，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大片白雾升腾而起，瞬间充斥了半个队舍。他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恐惧，以及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够了！” 白哉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炸裂，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冻结灵魂的杀意，“你要的预言！你看到了！代价是我的妻子在承受！她不必为静灵庭承受这些……”
“白哉！冷静！”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我抬起头，无视了眼前阵阵发黑和不断滴落的鲜血，用尽最后一丝清明，望向山本元柳斋重国。
他依旧端坐着，如山岳，如磐石。然而，那双熔金般的眼眸中，汹涌的风暴正在经历着某种可怕的蜕变。最初的震惊和滔天怒意并未消失，但其中，一种更为冰冷、更为坚硬的东西正在沉淀、凝结。那是对至深背叛的刻骨认知，是对整个净灵庭根基被蛀蚀的森然杀机，是一种……属于千年统帅，在洞悉了最致命威胁后，被彻底点燃的、焚尽一切的战争意志！
他按在流刃若火刀柄上的手，那根根暴突的青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一线。仅仅是这一线的松弛，整个队舍内那令人窒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毁灭性压力。
他没有看白哉，也没有看那些血迹。他那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我。
“祭坛……基石……”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壳深处的闷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了悟和决心。“所以……老夫的陨落……朽木家的媳妇……在你所见的‘未来’里……并非终点……只是……他登阶的……一步？”
我无法点头，剧烈的疼痛和眩晕让我几乎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能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眨了一下眼睛。一个微不可察的肯定。
足够了。
山本元柳斋重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
然后，他那只一首按在流刃若火刀柄上的手，终于……彻底松开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没有灵压的轰鸣。只是那只布满岁月刻痕、蕴含着焚世之力的手掌，缓缓地、平稳地从那暗沉的刀柄上移开，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膝盖上。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
然而，就在他手掌离开刀柄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仿佛从亘古的沉睡中被唤醒，又似不甘的叹息，在寂静的队舍中清晰地响起。那是流刃若火刀鞘深处传来的共鸣。刀鞘上那些原本脉动流淌的暗红纹路，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沉寂，恢复了古朴暗沉的色泽。那笼罩整个空间的、令人灵魂都在灼烧的毁灭性热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度骤然下降，光线不再扭曲。唯有破碎的木门处灌入的冷风，卷动着弥漫的白雾和尘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巨大的反差，带来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
山本元柳斋重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两道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缝隙消失了，只留下两道深刻如刀刻的皱纹。他脸上的怒意、杀机、震惊……所有激烈的情绪仿佛都随着那一声刀鸣被强行收敛、压入了那具如同熔炉般的身躯最深处。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如山的平静。
几秒钟后，他重新睁开眼。那双苍老的眼眸深处，金色的火焰己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淀了千年智慧与决断的幽暗。那目光，锐利依旧，却不再针对我，而是穿透了破碎的墙壁，投向了静灵庭深远的天际线，投向那隐藏着致命毒蛇的“光明”深处。
“老夫……明白了。”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低沉沙哑，却像被反复锻打过的精铁，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冰冷和沉重。“这份‘礼物’……” 他目光下垂，第一次，真正地落在我一首紧紧攥在另一只手中、那份边缘同样沾染了几点暗红血迹的青色卷轴上。“以及这份‘预言’……护庭十三队……收下了。”
他抬起那只刚刚松开流刃若火的手，没有灵压涌动，只是一个简单的示意动作，指向旁边一张在刚才冲击中幸免于难的矮几。
“放下吧。”
这三个字，不像是命令，更像是一种……沉重的承诺开端。
我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那强撑着的意志力如同断线的风筝。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里那被强行点燃、支撑着预言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剧痛后的虚脱。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只感觉到白哉将我紧紧抱住的手臂，和他胸膛里那擂鼓般急促、却无比真实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