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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动。” 李昭端着木盆从灶间走来，盆里的热水正腾着白雾，阳光穿透水汽，在她身前晕开一小片彩虹般的光晕。她将木盆搁在炕边的矮凳上，拧干毛巾，“晌午日头足，擦完身子舒服些。”
林远的视线死死盯着炕沿磨损的木纹，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颤动的阴影。他能感觉到李昭在身边坐下，温热的气息裹着皂角香扑面而来，比暮色里更清晰。当热毛巾贴上脖颈的瞬间，他像被烫到般瑟缩了一下，却听见李昭低笑一声：“怎么，怕我把你吃了？”
“谁、谁怕了！” 少年梗着脖子反驳，耳尖却在阳光下红得近乎透明。他偷瞄一眼李昭，只见她垂眸专注地擦拭着他的肩头，阳光勾勒出她微挺的鼻尖和纤长的睫毛，连额角渗出的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刚才在灶间忙活时留下的，此刻正顺着脸颊滑向下颌，在阳光下像颗坠落的珍珠。
“昭昭姐姐，我帮你递帕子！” 囡囡忽然从炕桌下钻出来，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巾。她踮着脚够到木盆，小手上的水珠滴在林远的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哥哥你看，昭昭姐姐擦得多干净！”
林远的脸 “唰” 地一下更红了。晌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在屋内，让他无处躲藏。他能清楚地看见李昭手腕上因采药留下的浅淡疤痕，看见她指尖在毛巾下轻轻按揉他肩胛骨时，指节泛出的淡粉色。
“痒……” 当毛巾擦过腋下时，林远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嘴角却不小心溢出一声闷笑。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三个人都愣住了，囡囡先反应过来，拍着手笑倒在炕席上：“哥哥怕痒！原来小男子汉也怕痒呀！”
李昭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阳光照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芒。她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指尖在他肋骨处轻轻挠了一下：“哦？原来这里怕痒？”
“别…… 别闹！” 林远笑得肩膀发颤，想躲又怕碰到伤口，只能徒劳地缩着脖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从未想过，在这样明亮的晌午，被这样 “捉弄”，心里却没有半分恼怒，反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暖暖的，痒痒的，就像娘亲在世时一样，一家人快快乐乐的。
囡囡见状也凑过来，小手指戳着林远泛红的脸颊：“哥哥羞羞，这么大了还怕痒！”
少年又羞又急，想板起脸却忍不住还在笑，最后索性把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通红的后颈。阳光透过窗棂，随着他笑动的肩膀轻轻摇晃。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李昭收了手，替他擦净后颈的汗珠，语气里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她注意到林远后颈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你不用害羞，就把我当成姐姐吧，可以像囡囡一样叫我昭昭姐姐。”
“可是爹说，”少年有些错愕。
“你才多大？”李昭好笑的拍了拍他的额头，“先等你长大了再说吧。在那之前，先叫昭昭姐姐吧。”
晌午的蝉鸣在屋外聒噪地响着，阳光逐渐西斜，窗台上的光斑慢慢移到了炕尾。李昭端起木盆准备去倒水，林远忽然从枕头里抬起头，声音闷声闷气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昭昭姐姐，水还热吗？”
李昭回头，看见少年在阳光下眯着眼睛，脸颊的红晕尚未完全退去，眼神却不再像刚才那样闪躲。阳光照在他微湿的发梢上，映出几缕浅棕色的发丝，显得格外柔和。
“还热。” 她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口，“要不要再帮你擦擦手？”
“不、不用了！” 林远慌忙摆手，却在李昭转身时，偷偷望着她的背影。晌午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泥地上。他忽然觉得，这毒辣的日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至少在这暖烘烘的屋里，有妹妹的笑声，有她忙里忙外的身影，还有透过窗棂洒进来的、实实在在的阳光。
囡囡趴在炕边，用小手指戳着林远露在被外的手背：“哥哥，昭昭姐姐对我们真好。”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门口的方向。窗外的阳光正盛，将整个茅草屋都浸在暖融融的光里，连空气里的药味和肉香，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甜丝丝的暖意。
山风掠过树梢，带着野核桃的青涩气息，李昭踩着铺满松针的小径，特意放缓了脚步。离中秋只剩三日，她摸了摸怀里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糖，那是用上次卖兔皮的钱换的，囡囡念叨了多日要做桂花糕。
第一个陷阱设在老歪脖子树下，李昭拨开带刺的藤蔓，嘴角不自觉上扬。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正扑棱着翅膀，尾羽在晨光里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好肥的家伙。”她轻声哄着，利落地处理好后，又往陷阱里撒了把掺着碎米粒的诱饵。
沿着布满青苔的石头往下走，藏在枯木堆下的暗坑里，灰毛野兔正用后腿蹬着麻绳。李昭解下围裙裹住它，当她把野兔塞进背篓时，几片红叶落在发间，被晨露浸得沉甸甸的。
日头升到中天时，李昭在半山腰的巨型陷阱前屏住了呼吸。一头足有百来斤重的野鹿被粗麻绳吊在三棵合抱粗的古树上，发现来人，西蹄疯狂蹬踏，震得周围的落叶簌簌落下。
她攥紧腰间匕首，刀锋划开皮肉的瞬间，温热的血溅在她手背，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处理完两条后腿，李昭望着剩下的鹿肉犯了难。山风卷起她汗湿的鬓角，远处传来归巢鸟儿的鸣叫。她环顾西周，终于在断崖边发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爬满藤蔓，内里干燥阴凉，正适合储存。她把鹿肉仔细用茅草包裹，藏进山洞深处，又在洞口摆上几块松动的碎石 ，这是林远教她的防兽机关，稍有异动便会发出声响。
当夕阳把云彩染成琥珀色时，李昭开始了往返运输。她背着沉重的肉块，在陡峭的山路上走得小心翼翼。每一趟归来，汗水都浸透衣衫，肩膀被背带勒得生疼，但想到囡囡吃到肉时亮晶晶的眼睛，想到林远能补补虚弱的身子，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