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的阳光,透过自习室巨大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堆满习题册的长桌上。
林亦栀正对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笔尖悬在草稿纸上空,迟迟落不下去。一道立体几何的辅助线,在她眼里扭曲成了鴖鸟的飞行轨迹。
“这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指尖点在她完全没思路的那个点上。江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却清晰,没了平日的冷冽,反而带着一种…专注的耐心?“连接BD和EF,看这里形成的三棱锥体积……”
他靠得很近,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纸张墨香,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林亦栀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把视线钉回题目上。
“哦…哦!三棱锥!”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江砚讲解得很细致,语速不快,逻辑清晰。他不仅讲步骤,还会拆解思路,告诉她为什么在这里做辅助线,考察的是哪个知识点。遇到林亦栀卡壳的地方,他会停下来,换种更浅显的方式再讲一遍,甚至随手在草稿纸上画个更首观的示意图。
【卧槽…原来数学题还能这么讲?】
【这思路…清晰得跟开了导航似的!】
【他讲题的时候…声音好像也没那么冻耳朵了?还有点…好听?】
林亦栀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刷着弹幕。她偷偷抬眼瞄了江砚一眼。他侧脸线条依旧冷峻,但眼神专注地看着题目,薄唇微抿,那副认真的样子……竟然有点顺眼?
“明白了吗?”江砚讲完一个关键步骤,抬眼看向她。
“啊?明…明白了!”林亦栀赶紧点头,像小鸡啄米。其实还有点懵,但在他这种“温和耐心”的攻势下,没好意思说不懂。
“那你把我刚刚讲的再给我讲一遍。”江砚沉稳而冷静地说道。
“啊!什么!那个…其…其实我…”
江砚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那我再给你讲一遍,你认真听。”
林亦栀有些吃惊,心想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他这次竟然没有骂我。
江砚又有条不紊地给林亦栀讲了一遍,林亦栀现在算是终于听明白了。
“嗯,那你把下面这步的辅助线画出来,求一下这个截面面积。”江砚把笔递给她,自己则靠回椅背,拿起旁边一本厚厚的《高等数学》看了起来,姿态放松,仿佛刚才那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不是他。
林亦栀:“……”【果然!错觉!错觉!冰山还是那座冰山!只是暂时伪装成温泉了!】
时间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中悄然流逝。窗外的阳光从柔和变得热烈。
咕噜噜……
一阵清晰无比的肠鸣声,在安静的自习室里突兀地响起。
林亦栀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她死死捂住肚子,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练习册里!【丢死人了!】
江砚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己经快十二点半了。
“饿了?”他合上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高等数学》,语气平淡地问。
“呃…还…还好…”林亦栀嘴硬,但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又抗议了一声。
江砚没拆穿她,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走吧,去吃饭。”
“哦…好…”林亦栀如蒙大赦,赶紧把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和练习册塞进书包。
走出安静的自习室,喧嚣的市声扑面而来。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想吃什么?”江砚走在旁边,很自然地问道。
林亦栀愣了一下。这问题…有点超纲啊!平时她要么啃面包,要么跟陆宁去食堂对付一口,或者自己在家煮泡面。跟江砚这种级别的学霸(兼道士)一起吃饭?吃什么才能显得不low又不做作?
“都…都行…”她含糊其辞,眼神飘忽,“你…你定吧?我没什么忌口…”
江砚脚步没停,目光扫过街边琳琅满目的餐馆招牌——精致的日料、热闹的火锅、飘着咖啡香的西餐厅……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街角一个不太起眼、冒着袅袅油烟的小推车招牌上。
“要不,”他侧过头,看向一脸纠结的林亦栀,语气带着点试探,“去吃炸串?”
林亦栀:“!!!”
她猛地抬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两颗被点亮的灯泡!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砚!
【炸串?!】
【江砚?!吃炸串?!】
【那个连食堂油条都嫌油腻、永远只吃清汤寡水营养餐、走路自带“生人勿进”气场的冰山学霸?!他居然主动提议去吃炸串?!】
这反差感,比看到饕餮在吃素还惊悚!
“你…你也吃这个?”林亦栀的声音都变调了,充满了“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的震惊。
江砚被她这过于震惊的反应弄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偶尔…换换口味。”
林亦栀内心的弹幕己经刷疯了:
【偶尔换口味?!鬼才信!】
【等等!难道……】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昨天下午课间,她跟陆宁在走廊角落里的对话:
“啊啊啊陆宁!我好想吃老刘头家的炸串啊!炸得焦香酥脆的里脊肉!裹满酱料的年糕!还有那个爆汁的鸡心!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省省吧林小栀!月考在即,你还有心思想炸串?再说,老刘头今天好像没出摊……”
当时……江砚好像就坐在不远处的窗边看书?!
【他听见了?!他居然听见了?!还记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讶、尴尬和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甜意的情绪,悄悄爬上林亦栀的心头。她看着江砚那故作镇定、却掩不住微微泛红的耳根,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行啊!”她声音轻快起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炸串就炸串!走!”
老刘头炸串摊前,烟火气十足。
油锅里滋滋作响,各种串串在滚油中翻滚,散发出霸道而的香气。
林亦栀熟门熟路地点了一大堆:里脊、鸡心、年糕、蘑菇、橄榄……堆了满满两大盘子。
江砚则站在旁边,眉头微蹙地看着那翻滚的油锅和略显油腻的操作台,表情凝重得仿佛在研究什么危险的阵法。最终,在林亦栀“你随便点我请客”的豪迈宣言下,他只矜持地选了几串看起来相对“清爽”的香菇和豆角。
老刘头笑着看向林亦栀:“哟,小姑娘平常不是都是你一个人吗?今天还怎么带了一个帅小伙子呀,是你男朋友吗?”
林亦栀听了刘老头的话,脸瞬间红了,急忙说:“不,不是的,他只是我的同学,今天来帮我补数学。”
“同学,普通的同学可不会随便给不熟的人补数学。”刘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江砚。
江砚有些不自在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两个人在老刘头的注意下好不容易选完了菜,便找了个角落的小方桌坐下。一次性餐盘,油腻腻的小桌,周围是喧闹的食客。
气氛……有点安静得诡异。
林亦栀埋头苦吃,用食物掩饰尴尬。炸得外酥里嫩的里脊肉,裹着咸甜微辣的酱料,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感暂时压倒了和冰山学霸吃饭的别扭感。
江砚则吃得很慢,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仿佛不是在吃街边炸串,而是在品尝米其林三星。他小口地咬着那串香菇,眉头始终没有完全舒展开。
两人之间只有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和远处油锅的滋滋声。空气里弥漫着炸串的香气和一种名为“尴尬”的无形气体。
【说点什么啊!林亦栀!平时跟陆宁不是挺能叭叭的吗!】
【问他数学题?太煞风景了吧!】
【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太暧昧了吧!】
【问他……鴖鸟好吃吗?!呸!】
就在林亦栀内心疯狂刷屏、快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江砚放下了手里那串只咬了一小半的豆角,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尽管那里很干净)。
“吃完了?”他看向林亦栀面前那堆光秃秃的签子,“要不要……去附近公园走走?消消食?” 他顿了顿,补充道,“刚吃完饭,不适合立刻回去做题。”
“啊?好啊!”林亦栀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只要不继续在这尬坐,去哪都行!
午后的公园,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沉默依旧存在,但少了炸串摊前的油腻和喧闹,这沉默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熬,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
走了一会儿,林亦栀感觉肚子没那么撑了,脑子也活络起来。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沉默行走的江砚,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那个……江砚?”
“嗯?”江砚侧过头。
“你们家……为什么懂那么多符咒法术?还有那本《山海经》……”她组织着语言,“你爷爷……江前辈,你们家世代都是道士?”
江砚的脚步似乎放缓了一些。他看着前方被阳光染成金绿色的树冠,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宁静的公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江家,或者说,我们这一脉,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使命就是看守《山海经》的封印,防止里面的异兽精怪流落人间为祸。”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古老传说,“我们世代研习道法,就是为了这个。”
“看守封印?”林亦栀好奇地追问,“那为什么……”
“为什么封印会破?书里的东西会跑出来?”江砚接过了她的话,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因为时间太久远了。再强大的封印,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和……一些意外的冲击。” 他顿了顿,没有细说“意外”是什么,“封印松动,那些东西就趁机溜了出来,散落西方。”
“所以……你爷爷一首在找收妖人?”林亦栀想起了那个笑眯眯、满嘴跑火车的古董店老板。
“是。”江砚点头,“找到能重新驾驭《山海经》力量、将那些流落的异兽收回的人,是弥补过失、完成使命的唯一方法。” 他看向林亦栀,目光复杂,“而你……就是被书选中的那个人。爷爷他,只是找到了你,把书交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林亦栀心头一跳。她想起了那个关于“前世是收妖人,被WiFi精打死”的离谱故事。
“那……关于我……”她犹豫着,刚想开口问问“前世”的事,看看江不灵那个老神棍到底有没有骗她——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的、如同闷雷滚过地底般的震动!
“啊!”林亦栀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就要摔倒!
“小心!”江砚反应极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林亦栀顺势倒在了江砚的怀里。
公园里瞬间乱成一团!散步的老人惊慌失措,玩耍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树上的鸟儿惊飞一片!
“地震了?!”
“快跑啊!”
惊呼声西起。
然而,这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大地就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人群和漫天飞舞的尘土树叶。
“怎么回事?”林亦栀抓着江砚的胳膊,心有余悸。
江砚的脸色却异常凝重。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公园中央那个巨大的人工湖。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此刻如同沸腾一般,剧烈地翻涌着浑浊的泥浪!水花高高溅起,几条倒霉的锦鲤被抛到岸边的草地上,徒劳地挣扎蹦跳着!
林亦栀刚刚站稳,就想从江砚的怀里出来,没想到江砚抓的她还挺紧,挣扎了一下子没挣脱开。林亦栀有些吃惊的望着江砚,江砚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放开了手。
嗡!
林亦栀额心那个淡金色的眼睛印记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热和刺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同时,魅那惊疑不定、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她脑子里炸响:
“卧槽?!??(tiáo yóng)?!这玩意儿怎么也跑出来了?!”
“???那又是什么鬼东西?”林亦栀捂着发烫的额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山海经·东山经》里的倒霉玩意儿!”魅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躁,“长得像条大黄蛇,但身上特么的长着鱼鳍!这货没啥大本事,就是出现的地方容易闹地震!它一翻身或者一激动,地皮就得跟着抖三抖!俗称‘地震鱼’!”
地震鱼?!
林亦栀看着那还在翻腾冒泡、如同被煮开了的人工湖,又想起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剧烈震感,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悲愤地望向那片混乱的湖面,发出了源自灵魂的、崩溃的呐喊:
“我靠!我的生活是柯南吗?!走哪儿哪儿出事!妖怪开年会都挑我附近是吧?!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