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晨雾未散，林渊蹲在青石板前，竹扫帚在地上划出沙沙声。
昨夜女尸挣扎时抓出的五道爪痕里还积着血水，他用布蘸了井水反复擦，暗红色的水顺着石缝往草窠里渗，像极了老守墓人临终前咳在他手背上的血。
"当啷。"
腰间铜铃突然轻响。
林渊手一顿，低头去摸那枚磨得发亮的青铜铃——边缘竟裂开道极细的缝，像被什么利器划开的。
他指尖沿着裂痕，凉意顺着指腹窜进骨头里。
这铜铃是第七十六代守墓人传下的，跟了他七年，连老守墓人都说"铜铃不裂，阴煞不侵"，怎么昨夜一场雨就......
雨幕里的黑影突然在眼前晃了晃。
道袍、血色骷髅纹、钉进女尸天灵盖的黑钉。
林渊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那根黑钉。
钉身被雨水泡得发乌，刻着的纹路在晨雾里泛着青，确实和老守墓人临终前在他手心画的"神道印"分毫不差。
"小渊子！"老槐头的吆喝从守墓屋传来，声音比平时尖了三分，"有个穿道袍的先生说要见你！"
林渊迅速把黑钉塞进怀里，起身拍了拍裤腿的泥。
他走到院门口时，正看见老槐头缩着脖子站在台阶下，面前立着个穿月白道袍的男人。
道袍洗得发白，领口却绣着金线云纹，发冠上缀的青玉在雾里泛着冷光——和昨夜雨幕里那团"血"，半点都不像。
"小友可是镇阴冢守墓人？"男人转过身，眉峰微挑，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淬了蜜的刀，"在下白无尘，奉家师之命来探幽冥之道。"他说话时嘴角往上勾，可眼神扫过林渊腰间铜铃时，瞳孔极快地缩了缩。
林渊垂眼盯着对方手腕。
道袍袖口松松挽着，露出一截苍白皮肤，上面浮着几点淡青——是尸斑。
他又瞥向对方鞋底，沾着的黑泥还带着潮气，和镇阴冢最深处那片"养尸土"一个颜色。
"不敢当。"林渊扯了扯嘴角，"镇阴冢就几座老坟，有什么幽冥之道好探？"他侧身让开路，"白先生要是想歇脚，屋里有茶。"
白无尘抬脚跨进门槛时，鞋底的黑泥在青石板上蹭出个模糊的印子。
林渊盯着那印子，听见对方在身后轻笑："小友这院子里，倒比外头凉快些。"
"守墓人住的地方，能不凉么？"林渊转身去灶房拿茶碗，余光瞥见白无尘正盯着墙上挂的尸解图。
那图是老守墓人画的，用朱砂标着百具古尸的葬式，此刻被白无尘的目光扫过，林渊后颈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白先生说奉师命，尊师是哪座山的？"林渊把茶碗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几滴。
白无尘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终南山玉虚观。"他突然抬头，"小友昨夜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这镇子的狗，后半夜叫得凶。"
林渊手指在桌沿敲了敲。
老守墓人说过，守墓人最该学的不是观尸，是装聋作哑。
他扯出个憨笑："我夜里睡死了，就听见雨打瓦。
白先生要是嫌吵，明儿我去镇上买包狗药？"
白无尘突然笑出声，茶碗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小友倒是实诚。"他起身时道袍带起风，林渊闻见股腐叶味——和昨夜女尸身上的臭味，像极了。
日头爬过老槐树梢时，白无尘终于走了。
老槐头蹲在院门口啃馍，见林渊出来，忙把馍往怀里藏："那先生...不是好人吧？"
"老槐叔记不记得，前儿新葬的刘寡妇？"林渊没接话，从墙角扛起铁铲，"跟我去坟地。"
镇阴冢最西头是新坟区。
林渊用铁铲拍开刘寡妇的坟头土，棺盖刚撬开条缝，腐臭就涌了出来。
他捏着块布捂住口鼻，指甲刮下点尸骨粉末，凑到鼻尖轻嗅——腐臭里裹着股铁锈味，像生了蛆的血馒头。
"是尸毒。"林渊把骨粉收进纸包，"中这种毒的人，最多活三日。
刘寡妇前天出的殡，算起来...刚好是三天前中的毒。"
老槐头蹲在旁边首搓手："刘寡妇那口子半年前就没了，她能得罪谁？"
林渊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飘着的道袍残影，突然想起白无尘鞋底的黑泥——镇阴冢最深处的养尸土，要过了守墓屋后面的青砖墙才能挖到。
那墙他每天都检查，今早却发现墙根的野蔷薇被压折了几枝，断口还沾着新鲜绿汁。
回守墓屋时，铜铃在腰间震了震。
林渊刚推开门，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时，白无尘正站在台阶下，日头照在他脸上，可那笑却比晨雾还冷："小友，昨夜动静不小啊。"
林渊盯着对方袖管。
那里鼓着个小包，随着白无尘抬手，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银针。
"白先生这是？"林渊退后半步，手按在腰间铜铃上。
白无尘的笑意里淬了冰碴子："小友不是想知道神道的事么？"他袖中银光一闪，"我帮你问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