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茴站在城门外,望着那扇宽阔的康庄门,心中涌起一股期待和兴奋。她漫步在泥泞的街道上,欣赏着周围的景象。街道两旁是朴实的农民,他们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哎呦!”方茴心中一紧,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太太摔倒在路边,而在她身旁,一个推着车的老头也有些摇摇欲坠,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方茴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扶住了车子,关切地问道:“没事吧,爷爷?先把车子推到一边去吧,别挡着路了。”老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连连点头道:“好好,谢谢你啊。”
方茴微笑着说:“去看一眼奶奶吧,我是一个医者,可以帮助她看看。”然而,老头却突然变了脸色,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没有钱,不用麻烦你了,熬一熬就好了。”
方茴见状,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连忙解释道:“爷爷,我不要钱的,我只是想看看奶奶有没有受伤,给她检查一下。”老头却依然坚持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们自己能行。”
方茴有些无奈,她看着老太太痛苦的表情,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离开。于是,她再次劝说道:“爷爷,奶奶看起来摔得不轻,还是让我看看吧,万一有什么内伤就不好了。”
老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方茴连忙走到老太太身边,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起来。解释道:“爷爷,您别误会,我是一个医者,给人看病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我不收诊费的,您放心吧。”
老头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还是坚持道:“那也不行,我们可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方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柔声说道:“爷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我身为医者,自然是怀着一颗仁心的。我只是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来帮助你们罢了。只是呢……我的疗程可能会稍微慢一些,毕竟有许多药草都需要我亲自去采集,所以可能会耗费一些时间。希望你们不要觉得太慢啊。”
老头闻言,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连忙双膝跪地,想要向方茴道谢。方茴见状,急忙伸手扶住老头,说道:“爷爷,您快起来,千万别这样,我受不起呀!”
老头连连点头,和方茴一起将老奶奶搀扶到一旁坐下。方茴关切地问道:“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老奶奶靠在墙边,面色苍白如纸,她艰难地喘着气,声音略微颤抖地回答道:“我现在……胸口发闷得很,眼前还一阵阵发黑。”说着,她用那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攥住衣角,仿佛这样能让她稍微舒服一些。
“这两条腿啊,就像被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走两步就不停地发抖。”老奶奶继续说道,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方茴见状,连忙蹲下身子,轻柔地托起老奶奶的手腕。那手腕细得令人吃惊,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方茴的指尖触碰到老奶奶皮肤下凸起的骨节,硌得她心里一阵发酸。
她缓缓蹲下身子,将三根手指轻轻地搭在老奶奶那如枯木般的手腕上。她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方茴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原本平静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丝忧虑。
过了好一会儿,方茴终于松开了手指,长舒一口气,轻声说道:“奶奶,您这是长期吃不饱,又过度劳累所致。”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接着,方茴继续解释道:“您的脉象虚浮无力,气血两亏。如果不及时调理……”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方茴的话,老奶奶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她满脸忧虑地问道:“那,那该怎么办呢?”
方茴安慰道:“奶奶,您别担心,我会尽力帮您治疗的。”说着,她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
这时,老奶奶插嘴道:“对了,我,我们……”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
还没等老奶奶说完,方茴连忙摆手道:“我不要钱!放心。”
老爷爷听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说道:“这,这不可能吧。”
老奶奶也诧异道:“是啊,哪有看病不要钱的医生啊?”
然而,方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她手中的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老奶奶看到银针,有些畏缩地往后退了一下。老爷爷见状,急忙按住老伴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姑娘是好人,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方茴见状,连忙说道:“奶奶,您放心吧,我不会感到很疼痛的。”说罢,她捏着银针,指尖稳如磐石,准备开始为老奶奶针灸治疗。法娴熟地将银针刺入合谷、足三里等穴位。随着针尖轻颤,老奶奶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
“咦……胸口不那么闷了……”老奶奶满脸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站在一旁的方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继续专注地行针。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老夫妇的衣裳,发现他们的衣服上不丁摞着补丁,显然己经穿了很久。再看老爷爷的草鞋,不仅破旧不堪,而且己经磨出了一个大洞,露出了他那黝黑的脚趾头。而推车上捆着的几把野菜,显然是他们的晚餐。
方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爷爷,您手中的菜……”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然而,就在方茴问完这句话的瞬间,老爷爷的脸色突然一变。他原本慈祥的面容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他迅速地西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对方茴说道:“姑娘是外乡人吧?咱这康庄门三年前换了个税官,那可真是个狠角色啊!”
老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充满了无奈和愤恨。他接着说:“这税官一来,就给每亩地都加征了三成的‘修渠费’。说是要修渠,可那渠……”说到这里,老爷爷突然闭上了嘴,像是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
方茴的眉头微微一皱,她注意到老爷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的目光落在老爷爷手中的菜上,那菜虽然看起来还新鲜,但显然己经被挑拣过很多遍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太好的。
方茴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她想起自己曾经也见过类似的事情。税吏们总是巧立名目,征收各种名目的费用,而这些费用最终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百姓们对此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
她紧紧地咬住嘴唇,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股涌上心头的冲动硬生生地压下去。
她心里很清楚,在这样的局面下,冲动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于是,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保持冷静和理智。
当最后一根银针悄然落下时,方茴终于轻声开口问道:“那么,乡亲们现在都不敢去看病了吗?”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羽毛飘落。
老奶奶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显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和哀伤。她颤抖着嘴唇,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去年,李婶家的小子突然发热,可却硬是扛着不去医馆,结果……”话到此处,老奶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一般,突然哽咽起来,那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躯,此刻更是像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老爷爷见状,急忙伸出手,轻轻地拍着老奶奶的后背,柔声安慰道:“老太婆,别哭了,别哭了,都过去了,别再伤心了。”然而,他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老奶奶的泪水依旧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涌出。
老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头对方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追问下去。显然,他并不想让老奶奶再回忆起那段痛苦的往事,因为那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心中的无奈和悲伤。
方茴默默地收好银针,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老奶奶,说道:“奶奶,这里有些党参和黄芪,您每日煮水喝,对身体有好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送你们回家,明日我再来行针,顺便……看看这贪官。”
老爷爷一听,惊得差点打翻推车,他连忙说道:“姑娘啊!那税官可是有衙役护着的,你这不是……?”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显然是对方茴的行为感到十分担忧和恐惧。
然而,方茴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系好包袱,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弧度,说道:“我阿祖说过,治病要治根。这康庄门的‘病根’,我既然己经看见了,就绝对不能不管。”说完,她转身扶起老奶奶,轻声说道:“走吧,我送您二位回家。”
暮色渐浓,三人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行渐远,远处,城门上“康庄门”三个大字在余晖中显得有些模糊,而那蜿蜒的泥路,则一首延伸到远方。
方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奶奶,一步一步地走在狭窄的田埂上。傍晚的阳光渐渐西斜,给整个村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余晖。然而,这美丽的暮色并没有给这个村庄带来多少生机,相反,几缕炊烟在暮色中缓缓升起,显得有些稀稀落落,透露出一种凄凉的氛围。
当他们路过几户人家时,方茴偶然瞥见了一个灶台边蹲着的孩童。那孩子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分明地顶着那件单薄的衣衫,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前头就是我们家了。”老爷爷缓缓地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板车,边推边指着一间茅草屋顶歪斜的土屋,脸上露出些许难为情的神色,轻声说道,“让姑娘见笑了。”
方茴微笑着摇摇头,她的目光落在那间土屋上。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蹲下身子,从路边揪起几株野草。
“车前草、蒲公英,都是好东西呢。”方茴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野草,轻声说道。她用指尖轻轻捻着那锯齿状的叶片,感受着它们的质地和纹理。这些野草虽然平凡无奇,但在方茴的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和价值。
“明日我教奶奶煮‘五草汤’,这比黄芪更对症呢。”方茴抬起头,看着老爷爷,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说话间,他们己经来到了老屋前。那扇破旧的木门,在老爷爷的推动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方茴的心情有些沉重,她默默地将自己的针包放在炕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方茴从随身携带的竹筒中倒出几粒乌黑的药丸,递给老爷爷,说道:“先用这个安神丸吧,我夜里去山上采些新鲜的药材。”
老爷爷接过药丸,感激地点点头。方茴忽然压低声音,似乎有些担忧地说:“爷爷,您之前说的修渠费……可有人反抗吗?”
"去年赵秀才写过状纸。"老爷爷佝偻的背脊颤抖起来,"第二天就被抓去修了三个月不知道什么东西,回来时十指都磨..."老奶奶猛地咳嗽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方茴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她强忍着疼痛,从发间取下那支木簪。木簪在她手中显得有些沉重,仿佛承载着她的忧虑和不安。
她在炕灰上轻轻划动着木簪,画出了一幅简易的穴位图。每一笔都显得格外认真,仿佛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若夜里心口疼,就按这个内关穴。”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簪尖突然一顿,方茴的眉头微微皱起。
“什么时候是集市吧?”她轻声问道,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透过窗户看到那热闹的集市景象。
“后日便是。”老头掰了掰着手指说
“我支一个药摊。”她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声。老爷爷紧张地凑到窗缝处张望,方茴却己经迅速而利落地系好了包袱。
“从后山走更方便采药,我走了。”她的话语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解释。
月光如水,洒在山径上,照亮了方茴前行的道路。她的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掠过一丛丛野菊,仿佛与这山间的美景融为一体。
方茴在溪边蹲下身子,溪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银光。她凝视着水面,倒映出她那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和决绝。
远处传来梆子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方茴的身体一颤,她迅速闪身躲进树影里,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一队衙役提着灯笼缓缓走来,领头的那个正掂着钱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王老汉家还能榨出二两银子……”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