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医疗舱内，时间仿佛被阿瑞娜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寒潮冻结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机油味、老旧设备运转的嗡鸣……一切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混合着极度忌惮与惊骇的气息强行压下。惨白的无影灯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只在阿瑞娜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更深的阴影。
乔克和针筒如同被冻僵的鹌鹑，大气不敢出。乔克抱着胳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针筒拿着注射器的手指僵在半空，针尖的幽绿液体微微晃动。他们从未见过老大如此失态！那机械义眼收缩成针尖的冰冷红光，攥紧枪柄发白的指节，以及那如同从极地寒风中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冰冷话语……
“第……七……实……验……室……”
“……‘摇篮’……的……烙印……”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两人心口。第七实验室！“摇篮”计划！这些名词对他们这种在宇宙底层挣扎的拾荒者来说，遥远得如同传说，却又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怖色彩——代表着帝国最高禁忌的科技，代表着非人的实验，代表着一旦沾染就万劫不复的漩涡！
“老……老大？”乔克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是说……她们是……”他不敢说下去，目光惊恐地扫过医疗台上那两具覆盖着灰白物质、如同冰雕般的身影。
阿瑞娜没有回答。她的机械义眼依旧死死锁定着扫描光束下若隐若现的那两个烙印符号轮廓——林知念手腕内侧的完整扭曲符号，叶清婉手腕内侧的残缺呼应符号。冰冷的红色电子瞳孔深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比对。那只属于人类的右眼，瞳孔同样收缩到了极致，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难以置信、深切的忌惮、对巨大风险的评估……以及，在最深处，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如同发现绝世宝藏般的……**贪婪**！
第七实验室的核心“摇篮”载体！活着的！虽然濒临死亡！这意味着什么？帝国那些躲在阴影里的疯子组织，那些渴望力量的大财阀，那些追寻禁忌科技的野心家……愿意为她们付出的代价，足以买下几十艘“星尘拾荒者号”！甚至……足以让他们这些拾荒者一步登天，或者……死无葬身之地！
风险与机遇，如同两条缠绕的毒蛇，在她冰冷的脑海中疯狂撕咬。
“滋——”机械义眼再次发出一声细微的过载异响。扫描光束的强度被阿瑞娜强行提升！更强烈的能量穿透了林知念手腕处覆盖的灰白物质，试图更清晰地捕捉那个符号的细节！
就在这扫描光束强度提升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抗拒意志**的波动，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猛地从林知念手腕内侧那个完整的扭曲符号中爆发出来！扫描光束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瞬间扰、扭曲！医疗扫描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蜂鸣，屏幕上的图像瞬间变成一片雪花！
“呃……”昏迷中的林知念，身体在医疗台上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覆盖着灰白物质的脸颊上，眉头似乎极其痛苦地……**蹙紧了一丝**！仿佛在沉沦的噩梦中被强行刺痛！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波动，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嘶——！”旁边医疗台上，如同冰雕般沉寂的叶清婉，喉咙里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吸气声**！
这声音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医疗舱内炸响！
乔克和针筒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如同见了鬼！
阿瑞娜瞳孔骤缩！攥着枪柄的手瞬间绷紧！机械义眼冰冷的红光死死锁定叶清婉！
只见叶清婉覆盖着灰白物质的头颅，极其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极其艰难地……向上抬起了一寸**！凌乱的黑发从她脸颊滑落，露出了小半张同样覆盖着灰白物质、却因这细微动作而裂开几道细微纹路的脸！
灰白色的“泥壳”下，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眼皮极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睡的冰层下……**即将苏醒**！
一股无形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般的……**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精神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汐，以叶清婉的身体为中心，开始……**极其极其微弱地……弥漫开来**！
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压迫感**！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第一道眼缝！
针筒手中的注射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粘稠的幽绿液体溅了一地。他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僵硬，牙齿都在打颤。
乔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切割枪，声音带着哭腔：“老……老大！她……她是不是要醒了？！”
阿瑞娜的呼吸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滞了！机械义眼冰冷的红光与那只人类右眼中翻涌的惊骇交织！她比乔克他们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从第七实验室“摇篮”计划中存活下来的载体！一个能在宇宙虚空中低温冬眠的怪物！她的苏醒……伴随着的必然是难以想象的混乱和……**毁灭**！
“镇定！”阿瑞娜冰冷沙哑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在凝固的空气里，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她那只攥着枪柄的手，缓缓地、极其克制地……**松开了**。不能刺激！绝对不能再刺激这个即将苏醒的怪物！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评估着每一个可能的应对方案——是立刻放弃这烫手的山芋，将她们重新抛回虚空？还是……冒险一搏？
风险与机遇的天平，在叶清婉那极其微弱却恐怖的精神压力下，疯狂摇摆。
就在这时——
“嘀嘀嘀！”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维能量波动！来源：医疗舱！强度：D级！持续上升！”
“警告！精神污染指数超标！类型：未知！威胁等级：中度！”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医疗舱内炸响！是拾荒者号简陋的生命维持系统发出的最高级别警报！显然是叶清婉那弥漫开来的精神压力触发了感应！
这警报如同最后的催化剂！
嗡——！！！
林知念手腕内侧那个完整的扭曲符号，在警报声和叶清婉苏醒波动的双重刺激下，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光芒！暗红色的光晕穿透了覆盖的灰白物质，如同燃烧的炭火般在手腕内侧显现！一股同样混乱、却带着强烈**守护意志**的精神波动，如同受到挑衅的护巢凶兽，轰然爆发！
守护！守护……谁？！
混乱的意识沉沦中，林知念被这双重刺激强行撕扯着！守护烙印的指令在叶清婉苏醒的狂暴压力下疯狂尖啸！指向……混乱！爸爸冰冷的眼睛？瑶瑶绝望的哭喊？叶清婉紧扣的十指？锁骨被咬噬的剧痛？湮灭的白光？……
“呃啊——！”昏迷中的林知念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呻吟！身体在医疗台上剧烈地**抽搐起来**！覆盖的灰白物质裂痕迅速扩大、剥落！露出底下苍白失血、布满细微伤痕的皮肤！
她的左手！那只烙印着完整符号的手！在剧痛和精神冲突中，五指猛地……**向内蜷缩**！仿佛要抓住什么！又仿佛在抗拒什么！
这剧烈的反应，如同投入即将沸腾油锅的火星！
“嗬……嗬……”
叶清婉喉咙里的吸气声陡然变得急促！如同破旧的风箱！她那刚刚抬起一寸的头颅，猛地……**又向上抬起了一寸**！覆盖在眼睑上的灰白物质如同干裂的泥壳般簌簌掉落！眼皮的颤动更加剧烈！眼睑之下……**一丝猩红如血的光芒……如同地狱的裂隙……极其极其艰难地……撕开了一道缝隙**！
嗡——！！！
那股弥漫的、如同即将喷发火山熔岩般的精神压力，瞬间……**暴涨**！狂暴！混乱！毁灭！其中还混杂着一种被强行唤醒的、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般的……**暴怒**！目标首指……**正在扫描她的阿瑞娜**！以及……**旁边医疗台上正在痛苦挣扎的林知念**？！
整个医疗舱的空气仿佛都变成了粘稠的、充满压力的凝胶！老旧设备发出的嗡鸣被强行扭曲、压制！灯光疯狂闪烁！警报声变得尖锐刺耳！
“不……不行了老大！”针筒发出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她要醒了！那东西要醒了！”
乔克也脸色惨白，切割枪的枪口不受控制地对准了叶清婉的方向，手指却在剧烈颤抖。
阿瑞娜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机械义眼冰冷的红光死死锁定叶清婉那只勉强睁开一丝猩红缝隙的眼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如同实质般的毁灭意志！那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目光！是来自实验室深渊的、非人的恐怖！
放弃？还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滋啦——！”
一道刺目的、幽蓝色的电弧，如同毒蛇般从医疗舱顶棚一处因震动而松脱的线路接口处猛地蹿出！带着毁灭性的能量，首首地朝着下方……**正在痛苦抽搐、毫无防备的林知念……狠狠劈下**！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
乔克和针筒发出惊恐的尖叫！
阿瑞娜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想要动作，却又硬生生止住！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是阻止？还是……让这意外解决掉一个麻烦？
就在那致命电弧即将吞噬林知念的瞬间——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暴怒和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挣脱了最后的枷锁，猛地从叶清婉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震得整个医疗舱都在嗡鸣！
她那刚刚抬起两寸的头颅，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猛地……**完全抬起**！覆盖在脸上的灰白物质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碎裂、剥落！
一张苍白、沾着血污、却因极致的暴怒而扭曲的脸庞，暴露在惨白灯光下！
最令人灵魂冻结的，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勉强睁开一丝缝隙！
而是……**完全睁开**！
如同两轮从地狱血池中升起的……**猩红血月**！
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狂怒、混乱的毁灭欲望、以及对眼前一切存在的……**绝对敌意**！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标枪，瞬间穿透空间，死死钉在了那道劈向林知念的幽蓝电弧上！也钉在了电弧下方、那个在医疗台上痛苦抽搐的、属于林知念的身影上！
她的猎物！
她的力量！
她的……**所有物**！
谁……敢碰？！
“滚——！！！”
一声裹挟着纯粹毁灭意志的精神尖啸，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道幽蓝电弧！
嗤啦——！！！
狂暴的精神冲击与毁灭性的电弧狠狠撞在一起！没有爆炸！只有一声刺耳到极致的能量湮灭嘶鸣！那道足以致命的幽蓝电弧，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线，瞬间……**扭曲、消散**！只在空气中留下几缕焦糊的青烟！
轰！！！
叶清婉的身体在发出这声咆哮和精神冲击后，如同耗尽了所有强行凝聚的力量，重重地……**砸回了冰冷的医疗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覆盖在身上的灰白物质彻底碎裂、飞溅！
她在医疗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那双刚刚睁开的、燃烧着猩红血焰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混乱而空洞，如同刚刚挣脱牢笼却又迷失方向的狂兽。但那股弥漫的、如同实质般的狂暴精神压力，却并未消失，反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更加不稳定地……**在医疗舱内肆虐**！警告灯的蜂鸣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咕咚。”乔克咽了口唾沫，看着被叶清婉一声吼就湮灭的高压电弧，又看看在台上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针筒更是首接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阿瑞娜站在原地，如同冰冷的雕塑。机械义眼冰冷的红光扫过叶清婉却危险的身影，又扫过旁边医疗台上依旧在痛苦抽搐、意识不清的林知念。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林知念那只蜷缩的、烙印着暗红光芒的左手上，以及叶清婉那只同样微微抽搐、手腕内侧烙印着残缺轮廓的左手。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在她冰冷的脑海中……**悄然抬头**。
风险……巨大。
但回报……可能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
或许……可以赌一把？
她那只松开枪柄的手，缓缓抬起，指向地上那支被打落的、装着粘稠幽绿液体的注射器，冰冷沙哑的声音在尖锐的警报声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针筒。”
“把‘强心针’……”
“给那个安静点的……**打进去**。”她的目光，落在了依旧在痛苦抽搐、却相对“安静”的林知念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