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如同实质的毒液,包裹着每一寸皮肤,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口腔,甚至渗入昏迷的意识。
林墨是被这刺鼻的恶臭和身体下方湿冷滑腻的触感强行从深沉的昏迷中拽回一丝知觉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山岳,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充斥着泥浆和血腥的混合物,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拉动着破碎的风箱,灼痛着撕裂的肺腑。
【宿主意识:微弱复苏(濒死边缘)】
【身体状态:多处骨折(未完全错位),内腑重度损伤(持续渗血),经脉撕裂(玄元灵力种子:沉寂,仅维系一线生机),全身覆盖中度腐蚀性泥沼毒素(缓慢侵蚀)】
【灵魂状态:重度震荡(昏迷后遗症),精神污染抗性:极低】
【环境:剧毒腐叶泥沼边缘(腐蚀性瘴气浓度:高),威胁:未知沼泽生物(接近)】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残酷。林墨甚至没有力气去恐惧。他仅存的一丝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维系着。他费力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感知方向的脖颈,眼角的余光瞥向身旁。
小草。
她小小的身体半陷在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里,如同一个被遗弃的、沾满污秽的瓷娃娃。脸上覆盖着粘稠的泥浆,看不清面容。胸口……没有起伏。那股微弱到几乎消失的玄阴气息……彻底断绝了。她如同死去一般安静,或者说,比死亡更加沉寂——是深度寂灭的假死。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林墨残存的意识。玄龟残碑以自毁为代价换来的生机,竟是如此绝望的境地?他甚至连挪动一根手指去触碰她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高活性生命体接近!数量:3!】
【威胁等级:低(个体)/中(集群协作)】
【能量属性:驳杂(含微弱阴煞/毒素)】
【行为模式分析:警戒、试探、拖拽!】
噗嗤…噗嗤…
粘稠的脚步声踩着腐叶烂泥,由远及近。三个模糊的身影拨开茂密、散发着荧光的巨大毒蕈和湿漉漉的藤蔓,出现在泥沼边缘。
那是三个“人”,但形态诡异,如同从这片毒沼中爬出的淤泥怪物。
他们身形佝偻,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被毒素长期侵蚀的灰绿色,布满流脓的疮疤和增生的角质瘤。身上裹着用腐烂水草和某种韧性藤蔓胡乱编织的“衣物”,散发着比泥沼更浓烈的腥臭。他们的眼睛浑浊不堪,瞳孔扩散,几乎看不到眼白,只有一种麻木、饥饿和深深的恐惧混杂在一起的非人光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手——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指尖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鳄鱼皮般的硬质角质,指甲乌黑尖锐,显然是为了在泥沼中挖掘和战斗而生。此刻,这六只非人的手,正握着用兽骨和锋利石片粗糙捆绑而成的长矛和钩索,矛尖和钩索上闪烁着幽绿的、明显淬了剧毒的光芒。
“嗬…嗬…活的…还有一个…” 其中一个最高大的“泥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还有微弱呼吸的林墨,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贪婪。
“那个…女娃…没气了…晦气…” 另一个稍矮的泥人用钩索碰了碰毫无反应的小草,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和嫌弃。
“都…拖回去…” 第三个泥人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神婆…要祭品…新鲜的…和刚死的…都是‘礼’…”
神婆?祭品?
林墨残存的意识捕捉到这两个词,心头警铃大作!又是神婆!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自己和昏迷(在他们看来是刚死)的小草,竟被当成了献给某个邪神的祭品!
他想挣扎,想怒吼,但身体如同灌了铅,连眼皮都无法完全睁开,只能发出几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嗬嗬声。
“老实点!” 高大的泥人似乎被林墨的动静激怒,上前一步,用那淬毒的骨矛杆狠狠戳在林墨的肋部!
“呃!” 剧痛让林墨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伴随着剧痛从被戳中的地方迅速蔓延!是矛杆上的毒素!
【警告!遭受物理攻击(钝击)及神经毒素侵蚀!】
【毒素类型:复合型麻痹毒素(沼泽生物腺体提取)!效果:加剧肌肉麻痹,抑制神经传导!】
【宿主行动能力:彻底丧失!】
林墨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可能,只能如同待宰的牲畜,任由这三个泥人粗暴地拖拽。
他们似乎对这片剧毒泥沼极其熟悉。两人用坚韧的藤蔓捆住林墨的手脚,像拖死狗一样将他往泥沼深处拖行。另一人则用钩索勾住小草破烂的衣襟,毫不怜惜地将她瘦小的身体在湿滑的腐叶烂泥上拖行。小草毫无反应,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冰冷的泥水灌入口鼻,腐叶的碎屑粘在伤口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神经毒素让身体逐渐麻木失去知觉。林墨的意识在剧痛、窒息和绝望中沉浮。系统微弱的警报声在识海中时断时续:
【环境变化:进入毒瘴村外围(信仰污染浓度:中高)】
【污染类型:复合型(南洋邪灵主导/西方恶魔低语残余)】
【特征:植被异化(荧光毒蕈、嗜血藤蔓),水源污染(剧毒沼泽),村民深度肉体/精神畸变(毒泥症)】
被拖行了不知多久,前方浓密的、散发着奇异甜腥腐败气味的植被逐渐稀疏。一片建立在相对“干燥”(只是没有积水,地面依旧泥泞)高地上的诡异村落出现在眼前。
毒瘴村。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用粗大的、布满苔藓的黑色朽木和泥浆搭建,低矮歪斜,如同一个个巨大的、腐朽的蘑菇。空气中弥漫着比泥沼更浓烈的甜腥腐臭味和劣质熏香的气息,令人作呕。村中唯一的“水源”,是一个位于村子中央、不断翻涌着墨绿色气泡、散发着刺鼻硫磺和腐烂气味的巨大泥潭!
而在泥潭旁边,矗立着一座用惨白兽骨、乌黑朽木和湿漉漉的水草搭建而成的、形态扭曲怪诞的神坛!
神坛中央,供奉的并非任何己知的神祇塑像,而是一个巨大的、用整块黑色阴沉木挖空雕成的…米缸!米缸表面刻满了扭曲的、如同无数饥饿嘴巴张开的符文,缸口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不断蠕动的薄膜,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污血和怨念气息!
神坛周围,黑压压地跪满了毒瘴村的村民。他们和拖拽林墨三人的泥人一样,皮肤灰绿,布满毒疮,眼神麻木恐惧,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念诵着一种混合了本土方言和诡异南洋音节的祷词,声音低沉、麻木,如同无数毒虫在低鸣。
神坛前方,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女人。身形比普通村民高大一些,同样穿着水草和藤蔓编织的衣物,但更加“华丽”——上面缀满了细小的、闪烁着幽光的兽牙和不知名生物的鳞片。她的脸上涂抹着用荧光苔藓和某种矿石粉末混合的油彩,勾勒出扭曲怪异的图案,遮蔽了大部分面容。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一只眼睛浑浊麻木,与村民无异;另一只眼睛却异常凸出,瞳孔呈现出一种妖异的金黄色竖瞳,如同冷血动物的眼睛,正冷漠地扫视着被拖到神坛前的林墨和小草。
她手中,正捧着一个粗糙的陶盆。盆里,盛满了粘稠、暗红、散发出刺鼻铁锈腥气的米粒——正是“血米”!盆中的血米仿佛拥有生命,在微微蠕动着,无数细小的、扭曲的灰黑色饿鬼残念在其上缭绕、哀嚎!
【目标锁定:毒瘴村神婆(邪灵媒介)】
【状态:深度南洋邪灵附体(主导)!受微弱西方恶魔低语侵蚀(次要)!】
【能量强度:凶级高阶(依托仪式环境)】
【仪式核心:血米缸(邪灵容器/力量源泉)!】
【当前仪式:“血米噬魂·生祭”!】
“嗬…神婆大人…祭品…带到了…” 拖拽林墨的高大泥人匍匐在地,声音充满了敬畏和恐惧,“一个…还有气…一个…刚死…”
被称为神婆的女人(或者说被附体的存在)那只金色的竖瞳,冰冷地扫过浑身泥污、气息奄奄的林墨,又落在如同破布娃娃般被丢在地上、毫无生机的小草身上。当她的目光掠过小草时,那只金色的竖瞳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却又本质不同的东西(寂灭状态下的玄阴之体残余),但随即被更深的贪婪覆盖。
“生…祭…” 一个沙哑、重叠、充满了无尽饥饿感的声音从神婆口中发出,并非人类语言,却能让所有村民听懂,“血肉…引路…魂魄…饲粮…连通…幽冥…享…血食!”
随着她的声音,神坛上那个巨大的、刻满饥饿符文的血米缸,表面的暗红色薄膜猛地剧烈蠕动起来!缸口仿佛一张无形的巨口张开,散发出强大的吸力!神坛周围跪拜的村民念诵祷词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狂热!
两个强壮的泥人立刻上前,粗暴地将林墨架起,拖向神坛。林墨如同烂泥般任人摆布,毒素和重伤让他连眼皮都难以抬起,只有残存的意识在绝望的深渊中呐喊挣扎!他能感觉到那血米缸散发的恐怖吸力,正贪婪地锁定着他微弱的生机和灵魂!
【警告!成为“血米噬魂·生祭”目标!】
【效果:仪式启动后,宿主血肉将被作为引路祭品投入血米缸,灵魂将被召唤的饿鬼啃食殆尽!】
【抵抗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林墨被拖到神坛边缘,面朝那蠕动张开的缸口。浓烈的血腥和怨念几乎让他窒息。神婆捧起陶盆,舀起一勺粘稠的血米,就要朝林墨的嘴里塞去!一旦服下这蕴含饿鬼残念的血米,仪式将不可逆转地启动!
就在那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血米即将触及林墨嘴唇的刹那——
嗡!!!
林墨沉寂的丹田最深处,那枚维系着他最后一线生机的玄元灵力种子,在这生死绝境、邪灵之力临体的恐怖刺激下,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玉色光华!
这光华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不屈意志!一种对邪魔外道的天然排斥!一种守护(哪怕是对自身)的决绝本能!
同时,这缕微弱的本源灵光,似乎极其微弱地……触动了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玄元导气诀·厚土载物篇》的某个基础防御符文!
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内部有细微龟裂纹理流转的、极其黯淡的土黄色光晕,如同应激反应般,瞬间浮现在林墨体表!
嗤——!!!
那勺粘稠的血米触碰到这层微弱光晕的刹那,如同滚油滴入冷水!血米上缭绕的灰黑色饿鬼残念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瞬间被净化、消散!粘稠的血米颜色迅速褪去,变得灰白干瘪!那层土黄光晕也随之剧烈波动,瞬间黯淡得近乎消失,显然消耗巨大!
“嗯?!” 神婆那只金色的竖瞳猛地一缩,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鸣!她手中的陶盆都差点脱手!她能感觉到,这个濒死的祭品身上,竟然爆发出一股令她本能厌恶、甚至……隐隐恐惧的力量!那力量虽然微弱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源自更高位格的、破灭万邪的浩然正气!
“邪…力?!” 神婆的声音充满了惊疑不定。周围的村民也被这变故惊呆了,念诵的祷词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玄元灵力种子:本能防御激活!】
【触发:《厚土载物篇》基础防御符文(应激)——玄元壁垒(雏形)!】
【效果:微弱!短暂格挡并净化邪灵之力侵蚀!】
【消耗:种子本源之力!状态:濒临溃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仪式的进程,但也彻底激怒了被邪灵附体的神婆!
“亵渎…者…死!” 神婆发出尖锐的嘶吼!她不再试图喂林米,那只金色的竖瞳骤然爆发出妖异的金光!她猛地将手中陶盆里剩余的血米,连同盆一起,狠狠砸向神坛中央那个巨大的血米缸!
“以血为引…以魂饲灵…万鬼…噬身!”
哗啦!
陶盆连同粘稠的血米砸入蠕动的血米缸中!
轰——!!!
整个血米缸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爆发出滔天的血光!缸口的暗红色薄膜瞬间撕裂!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污血、怨念和无尽饥饿感的灰黑色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从缸口中喷涌而出!
那并非液体,而是由无数扭曲、哀嚎、互相撕咬吞噬的饿鬼残念凝聚而成的实质洪流!它们的目标,正是被架在神坛边缘、刚刚激发了微弱防御的林墨!它们要将他彻底撕碎、吞噬,以平息邪灵的怒火!
【警告!目标(神婆)发动终极邪术:万鬼噬身!】
【能量强度:凶级巅峰(仪式加持)!】
【效果:召唤血米缸内蕴养之饿鬼残念洪流,首接撕碎并吞噬目标血肉魂魄!】
【威胁等级:致命!绝对无法抵御!】
灰黑色的饿鬼洪流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瞬间淹没了林墨!那层应激出现的、微弱到极致的玄元壁垒光晕,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连一瞬都未能支撑,便彻底破碎湮灭!
死亡,降临!
然而,就在这万鬼即将把林墨撕成碎片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起!
那汹涌的饿鬼洪流在即将触及林墨身体的瞬间,仿佛遭遇了某种无形的、更加恐怖的排斥力!并非来自林墨自身,而是来自……他身边地上,那具被所有人视为“刚死”、毫无价值的“尸体”——小草!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绝对的“寂灭”气息,如同无形的领域,以小草的身体为中心,极其微弱地扩散开来!
这股“寂灭”气息,并非死亡,而是比死亡更深沉、更彻底的“无”!是生命活动完全停止、能量彻底沉寂、连时间都仿佛冻结的绝对状态!
对于这些依靠吞噬生命血肉和魂魄能量而存在的饿鬼残念来说,这股“寂灭”气息,就如同最致命的毒药,是它们存在的绝对反面!是彻底的虚无!
“呜嗷——!!!”
冲在最前方的、扑向小草的饿鬼残念,在触碰到这股微弱寂灭气息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凝固、崩解,化为最原始的、无意识的能量尘埃,消散无形!连一丝怨念都未能留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在汹涌的洪流中投入了一块无形的礁石!虽然微小,却让整个饿鬼洪流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和混乱!一部分饿鬼残年本能地畏惧、绕开了小草所在的位置,更多的则依旧疯狂地扑向近在咫尺的林墨!
但就是这极其短暂的混乱和凝滞,为林墨争取到了……并非生机,而是另一种变数!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阴煞能量源瞬间抵达!】
【目标:影镰(鬼将级)!】
【空间波动锁定残留标记!追踪完成!】
【威胁等级:致命!极度危险!】
唰!
一道融入阴影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死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毒瘴村神坛的上空!惨白的骨面,幽绿的鬼火之眼,手中流淌着暗红血芒的噬魂巨镰!
影镰,追来了!
他那幽绿的鬼火之眼,瞬间扫过下方混乱的场面:汹涌的饿鬼洪流,濒死的林墨,以及……地上那具散发着诡异“寂灭”气息、让饿鬼都本能避让的小小身体!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神坛中央那散发着滔天邪气与怨念的血米缸,以及缸旁那只金色竖瞳中充满惊愕和暴怒的神婆身上!
“污秽…邪灵…阻路…当诛!”
沙哑干涩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审判意味响起!影镰手中的噬魂巨镰无声扬起,暗红血芒瞬间暴涨,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月牙,带着冻结万物生机、吞噬一切魂魄的绝对死亡意志,并非斩向林墨,而是……朝着那汹涌的饿鬼洪流和其源头——血米缸及神婆,悍然斩落!
噬魂斩·灭灵!
轰——!!!
死亡的镰影与污秽的饿鬼洪流狠狠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