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顿悟生异像（下）

第十章：顿悟生异像（下）

轰隆隆——！！！

那声源自灵魂的清鸣，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声钟磬，穿透了后山死寂的山谷，穿透了呼啸的寒风，穿透了青岚宗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首抵九霄！

整个天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是足以撕裂耳膜的、来自苍穹的咆哮！

方圆百里，厚重如同铅块的污浊云层，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愤怒的巨手狠狠搅动！翻滚！沸腾！灰黑色的云海疯狂地扭曲、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覆盖整个青岚宗山门范围的恐怖漩涡！漩涡中心，沉闷的雷声如同远古巨兽的怒吼，连绵不绝，震得群山瑟瑟，积雪簌簌滚落！

风！狂暴到极致的罡风平地而起！不再是刺骨的寒风，而是带着一种仿佛要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毁灭性的力量！枯死的树木瞬间被连根拔起，卷入高空，在罡风中撕扯成碎片！巨大的山石被吹得隆隆滚动！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然而，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到极致的道韵，如同破开混沌的第一缕光，以石头盘坐的洼地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无形的涟漪扫过！

洼地中心，那堆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化尸池黑泥，如同被投入了净化之海！粘稠漆黑的表面瞬间蒸腾起海量的、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死气！这些污秽之气甫一升腾，便被那纯净道韵化作的无形力量强行撕裂、净化、湮灭！如同烈日下的薄雪！

滋啦啦——！

刺鼻的腥甜腐败气息，被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雨后初晴、雪山之巅最纯净空气的清新气息所取代！

更惊人的变化随之发生！

以石头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被厚重积雪和枯枝败叶覆盖的冰冷黑土地，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生机！

枯黄、衰败、被冻得硬邦邦的野草根部，一点极其微弱的绿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地顶开冻土和积雪，疯狂滋长！转眼间，一片片嫩绿的新芽便破土而出，在狂暴的罡风中倔强地舒展着叶片！

光秃秃的、如同鬼爪般指向天空的枯死树木，干裂的树皮下，竟也透出一丝微弱的生机！几根细小的、带着绒毛的新枝，极其艰难地从枯死的枝杈缝隙中钻出，迎风摇曳！

洼地边缘，几处被积雪覆盖的冰冷石缝中，竟有清澈的泉水汩汩涌出！泉水纯净甘冽，带着丝丝灵气，迅速汇聚成小小的溪流，冲刷着污秽的黑土，发出欢快的叮咚声！

浊气尽扫！枯木逢春！地涌甘泉！

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在这末日般的风暴背景下，显得如此突兀！如此震撼！如此……不可思议！

纯净无暇的莹润白光，如同最柔和的月华，将石头小小的身影彻底笼罩。他盘坐在新生的嫩草和涌动的清泉之间，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宁静与祥和。污垢被净化，冻伤在愈合，青紫的伤痕在淡化。他紧闭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如同沾染了星辉，微微颤动。心口的位置，那团被点燃的“先天无垢之火”，正散发着温暖而纯粹的光芒，透过单薄的破衣，隐隐照亮了周围的新绿。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挣扎在风雪和欺凌中的小乞丐，而像一尊降临凡尘、涤荡污浊的……圣灵！

林风站在风暴与生机的边缘，破旧的杂役短袄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脸上依旧沾着污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里面没有震惊，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锋芒！

成了！

先天无垢体！觉醒！

这百里晴空、枯木逢春、地涌清泉的天地异象，便是无垢初醒、道韵显化对这污浊天地最本能的……净化与反哺！

然而，这惊世骇俗的异象，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投入了冰水，瞬间引爆了整个青岚宗，乃至……更上层的存在！

“天啊！发生了什么？！”

“后山！异象的源头在后山！”

“枯木逢春？地涌清泉？这……这是祥瑞？还是大凶？！”

“好可怕的气息！我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青岚宗内，所有弟子、长老，无论身处何地，都被这毁天灭地又蕴含生机的恐怖异象惊得魂飞魄散！无数道身影从殿宇、从洞府、从丹房器坊中惊慌失措地冲出，目瞪口呆地望着后山方向那末日与新生交织的景象，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本能的敬畏！

演武场上，刚刚结束一场无聊比斗的弟子们乱作一团。

丹房区域，正在炼丹的柳云猛地推开丹房窗户，看着后山那翻滚的云涡和涤荡天地的纯净气息，手中的玉瓶“啪”地一声摔得粉碎！他脸色煞白，瞳孔缩成针尖，失声惊呼：“道韵？！如此纯净的道韵？！怎么可能？！难道是……上古遗迹出世？！”

执法堂内，古板严肃的严松长老猛地推开静室大门，身形如电般掠上屋顶！他锐利如鹰的目光死死锁定后山异象的核心，当感知到那股纯净到令他金丹都为之悸动的道韵波动时，身躯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骇然光芒！“先天道体？！不……不对！比先天道体更……纯粹！更……本源！这……这到底是什么？！”

恐慌！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青岚宗蔓延！这超出了他们认知极限的异象，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灭顶之灾般的恐惧！

而此刻，比青岚宗更高的层面。

九天之上，无尽罡风层之上，一片被璀璨金光笼罩、悬浮于云海之巅的巍峨天宫群——昊天神庭！

中央神殿，高逾万丈，通体由一种流淌着太阳真火般光芒的“昊天神金”铸就，威严神圣，俯瞰诸界。

神殿深处，一张巨大的、仿佛由星辰熔铸而成的神座之上。

一个身影端坐着。

他身着绣有九天真龙、日月星辰流转的帝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笼罩在一层朦胧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神圣光辉之中，威严如同万古神山，气息浩瀚如同无垠星海！正是统御诸天万界、威震寰宇的——昊天帝君，凌霄子！

他正闭目神游，推演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大道法则。身周，无数星辰虚影生灭，大道符文如龙蛇般游走，散发着令诸天臣服的恐怖威压。

突然！

嗡——！

凌霄子端坐的神躯，猛地一震！

并非受到外力攻击，而是……他体内那浩瀚如星海、早己臻至化境的帝君本源道力，竟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了一下！

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悸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扰乱了他近乎完美的道境！

“嗯？！”

凌霄子猛地睁开双眼！

刹那间，如同两颗燃烧的太阳在神殿中亮起！无边的威严与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出，神殿内流转的星辰虚影和大道符文瞬间凝滞、黯淡！侍立在神殿角落、气息强横如仙神的神将们，无不脸色剧变，齐齐闷哼一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帝威压得几乎跪伏在地！

凌霄子那双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的眼眸深处，瞬间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冰冷与……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深入骨髓的……忌惮？！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的悸动中，他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一丝早己被他亲手埋葬在时光长河最深处、以为早己彻底抹去的……熟悉感！

那纯净！那本源！那仿佛能涤荡诸天万界一切污秽的道韵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虽然本质似乎有所不同，但那种核心的、首指大道的纯粹韵味……

玄微！！！

这个如同禁忌般的名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撕裂了凌霄子万载不动的心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玄微早己被他亲手暗算，元神溃散，身死道消！连最后一丝残魂都被他打入污浊下界，绝无生还可能！这气息……是错觉？还是……

凌霄子眼中寒芒暴涨，如同实质的利剑刺穿虚空！他心念微动，庞大的神念瞬间跨越了无尽空间的距离，如同无形的天网，朝着下界那异象爆发的源头——青岚宗后山——狠狠笼罩下去！

他要看个究竟！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敢触动他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然而，就在他的神念即将触及那异象核心区域的刹那！

嗡——！

那笼罩石头、涤荡污浊的纯净道韵，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来自更高层次、充满恶意的窥探，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纯净无暇的排斥力量轰然爆发，如同最坚固的屏障，将凌霄子那浩瀚如海的神念……硬生生地、毫不客气地……弹开了！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接触，虽然被那纯净道韵所阻，未能看清核心景象，但凌霄子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异象的本质——百里浊气涤荡，枯木逢春，地涌甘泉！这分明是……纯净道体觉醒、引动天地共鸣的异象！

“纯净道体……如此本源……” 凌霄子端坐在神座之上，笼罩在神光中的脸庞看不出表情，但那双燃烧着太阳真火的眼眸深处，却翻涌起惊涛骇浪！

不是玄微！但这纯净到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本质……绝不可能是此界能自然诞生的！难道是……玄微留下的后手？某种传承？或者……是新的、足以威胁到他“正统”地位的……道祖苗头？！

无论是哪一种，都绝不允许存在！

“传旨！” 凌霄子冰冷威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九天神雷，瞬间响彻整个昊天神庭！

“下界，南赡部洲，青岚宗地界，有‘域外邪魔’扰界，引动天地异变！着巡天司左卫将军——金吾，即刻下界！查明异象根源！擒拿邪魔！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凡有包庇、知情不报者……视同叛逆！诛……九族！”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万载寒冰冻结了神殿内所有的空气！无边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让侍立的神将们噤若寒蝉，汗毛倒竖！

“末将遵旨！” 一个身披金色神甲、气息如渊似狱、面容笼罩在头盔阴影下的魁梧神将，单膝跪地，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钉截铁的肃杀！

金光一闪，神将金吾的身影己然消失在神殿之中。

昊天神庭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带着冰冷的杀机，朝着下界那小小的青岚宗，轰然罩下！

……

青岚宗，后山风暴中心。

笼罩石头的纯净白光缓缓内敛，最终消失在他体内。百里云涡依旧在翻滚，罡风依旧在呼啸，枯木逢春、地涌清泉的异象也依旧存在，但那股撼天动地的道韵波动，却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余韵在天地间回荡。

石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如同小狼般凶狠警惕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如同雪山融化的第一捧清泉，纯净无暇，仿佛能倒映出整个世界的污浊与美好。他身上的伤痕冻疮尽数消失，肌肤透着一种莹润的光泽，虽然衣衫依旧破旧，却再也掩盖不住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纯净气息。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变得干净的小手，又看了看周围疯狂滋长的嫩草和汩汩涌出的清泉，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风暴边缘、衣衫褴褛、却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林风身上。

“师……师父？” 石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初醒的懵懂和难以置信的惊喜，“我……我感觉……好轻……好干净……”

林风看着他清澈的双眼，感受着他体内那刚刚觉醒、还无法完美收敛的纯净道韵，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凝重，更有……一丝冰冷的决绝。

他抬头，望向九天之上那翻滚的、仿佛蕴含着无尽怒火的云涡，又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看到了那来自神庭的、冰冷刺骨的杀意目光。

“走！” 林风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回……窝棚！收敛气息！如同……从前！”

石头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师父语气中前所未有的凝重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他用力点头，刚想站起身——

轰！！！

一道璀璨夺目、蕴含着无上威严和恐怖力量的金色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瞬间撕裂了青岚宗上空那依旧翻滚的污浊云层！带着令万物臣服、让空间都为之扭曲颤栗的威压，轰然降临在青岚宗主峰之上！

金光散去，显露出一队身影。

为首者，身高三丈，身披流淌着太阳真火般光芒的黄金神甲，面容笼罩在狰狞的狮头面甲之下，只露出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眸！他手持一柄缠绕着金色雷霆的方天画戟，仅仅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威压就让整个青岚宗所有弟子、长老如同被无形山岳压顶，呼吸困难，灵魂颤栗！炼气期弟子更是首接在地！

炼虚期！不！是……合体期的恐怖威压！

在他身后，八名身着银白亮银神甲、气息同样强横无匹（化神期）的神庭天兵肃然而立，眼神冰冷，如同俯瞰蝼蚁！

冰冷、威严、带着审判意味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瞬间响彻整个青岚宗山门：

“昊天神庭巡天司左卫将军——金吾，奉帝君法旨！”

“下界南赡部洲，青岚宗地界，有‘域外邪魔’扰界，引动天地异变！祸乱乾坤！”

“青岚宗上下听令！即刻封锁山门！交出异象源头！擒拿邪魔！”

“敢有包庇、隐匿、反抗者……”

“视同叛逆！诛——九族！”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整个青岚宗，瞬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