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死寂被一种新的、令人窒息的诡异所取代。那条水桶粗的巨蟒尸体干瘪地瘫在腐败的落叶层上,如同一截被丢弃多年的枯树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蛇的腥膻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生命被彻底榨干后的腐败气息。
林默靠在冰冷的崖壁上,粗重地喘息着。身体的剧痛在玉佩那股奇异暖流的滋养下缓解了许多,肩头的伤口不再喷涌鲜血,断腿虽然依旧钻心地疼,但至少不再让他眼前发黑。然而,精神的冲击却远未平息。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粘稠蛇血的右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强行刺入冰冷鳞片、然后被无形漩涡裹挟着疯狂吞噬的诡异触感。
这玉佩……它在救我?还是在……吃我?
那个从灵魂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冷的饥饿感,让他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地松开紧攥衣襟的手,想要将那冰冷的玉佩从心口扯开,但指尖触碰到那温润中带着一丝奇异冰凉的玉质时,一股莫名的依赖感又涌了上来。在这绝境之中,这枚带来灭门之祸的玉佩,竟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活下去的……东西?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混乱又惊悚的念头。活下去!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峰叔用命把他推下来,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被恐惧压垮的!
目光再次投向那具干瘪的蛇尸,以及蛇尸后方那片更浓稠的黑暗下模糊的人形轮廓。玉佩传递的“饥饿感”似乎若有若无地指向那里。
必须弄清楚!无论是危险还是机遇。
林默咬着牙,忍受着断腿的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左臂和右肩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向那个方向。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口,冷汗混着血水不断从额头滑落,但他眼神中的惊惧己经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取代。崖底的腐殖层又厚又软,反而成了他的助力,减少了一些摩擦的痛楚。
空气中腐败的气味越来越浓。
终于,他挪到了那模糊轮廓的近前。
那确实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他侧身趴伏在厚厚的落叶上,穿着一身和林府那些黑衣人相似的夜行劲装,只是质地似乎更精良一些,袖口和领口处隐约可见暗绣的纹路。尸体同样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干瘪状态,仿佛被某种力量在极短时间内抽干了所有的水分和精华,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灰败的蜡色,眼窝深陷,嘴巴大张着,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恐惧。他的一只手臂向前伸出,五指扭曲地张开,似乎想抓住什么。
最刺眼的是他后心处——一个碗口大的恐怖贯穿伤!伤口边缘焦黑一片,仿佛被某种极其狂暴的能量瞬间洞穿、灼烧。伤口周围的衣物也呈现出焦糊状。这种伤势……林默瞳孔微缩,他想起了灭门之夜,影枭出现时那随手一挥卷起的恐怖狂风!这绝非普通兵器或低阶修士能造成的!
“黑渊殿的人……”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手脚冰凉。这崖底竟然也有黑渊殿的杀手!而且看这死状,似乎死得极其诡异和……迅速?是被更强大的敌人瞬间秒杀?还是……遭遇了崖底某种未知的恐怖存在?
恐惧再次攫紧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窥伺着。
但活下去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强压下恐惧,目光迅速扫过尸体。干尸的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皮囊!
储物袋!林默的眼睛猛地一亮!在青岚城林家,只有家主和几位长老才有资格拥有这种内部自成空间的储物法器!这绝对是意外之财!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忍着恶心,解下那个冰冷的黑色皮囊。皮囊入手沉甸甸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原主人冰冷的气息。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入其中。
嗡!
一股不算强烈的阻碍感传来,但瞬间就被冲破了。这储物袋的原主人显然己经彻底死亡,留下的精神烙印微弱不堪。林默的精神力顺利探入。
空间不大,约莫半间屋子大小。里面的东西也并不多,但每一样都让林默心跳加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小堆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石头——灵石!约莫有二十几块,大部分是下品灵石,但其中有三块明显光泽更纯粹、蕴含的灵气也更浓郁,是中品灵石!这绝对是一笔巨款!在青岚城,一块下品灵石都足够普通人家生活数月!
灵石旁边,整齐地码放着几个玉瓶。林默的精神力扫过瓶身的标签:“金疮散”、“回气丹”、“辟谷丹”!都是他现在最急需的疗伤、恢复和维持生存的丹药!
除此之外,还有几套替换的黑色劲装,一些干粮肉干,一把寒光闪闪、一看就非凡品的淬毒匕首,以及……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雕刻着狰狞鬼面的黑色令牌!
令牌入手沉重冰冷,正面是咆哮的鬼面,背面则是一个复杂的符文印记,中心处,赫然是一个微缩的、燃烧的黑色火焰图案!
黑渊殿的身份令牌!
林默握着这块冰冷的令牌,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灭门之夜的惨烈景象再次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的脑海。就是这些带着同样印记的畜生!杀了他的父母,屠戮了他的族人!
一股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理智,他死死攥紧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恨不得立刻将其捏碎!
就在这时——
嗡!
紧贴心口的源初阴阳佩,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这一次,不再是饥饿感,而是一种……冰冷的**警示**!仿佛有针尖轻轻刺了一下他的心脏!
林默悚然一惊!玉佩的警示?
他猛地抬头,将令牌死死攥在手心,警惕的目光如同利剑般扫向西周浓稠的黑暗。
呼——呼——
死寂的崖底,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刚才玉佩的警示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错觉。但林默不敢有丝毫大意。玉佩展现出的诡异能力,让他不敢忽视它的任何一点异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恨意。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迅速将储物袋里的东西取出几样:一瓶金疮散,一瓶回气丹,还有那把淬毒匕首。
他毫不犹豫地拔开金疮散的瓶塞,将散发着辛辣药味的淡黄色粉末小心地倾倒在肩头狰狞的伤口上。粉末接触伤口的瞬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传来,但随即就是一种清凉的舒适感,流血彻底止住了。他又倒出几粒回气丹吞下,一股温和的热流迅速在腹中化开,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精神也为之一振。
断腿依旧是个大问题。他尝试着用匕首削下几根坚韧的藤蔓,又撕下死去黑衣人还算完好的衣服下摆,咬着牙,忍着剧痛,笨拙地将断腿勉强固定住。做完这一切,他己经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至少行动能力恢复了一点点。
必须离开这里!这具尸体和玉佩的警示都说明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他将剩下的丹药、灵石、食物和匕首小心地收进储物袋,贴身藏好。那块冰冷的黑渊殿令牌,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塞进了怀里——这或许能成为某种身份的伪装,或者……复仇的线索?
他拄着那黑衣人尸体旁找到的一根还算笔首的粗树枝当拐杖,艰难地站起身。目光最后扫过那具干尸后心处焦黑的大洞和那诡异的干瘪死状。玉佩吞噬巨蟒生机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
“难道……他也是……”一个更加惊悚的念头浮现,但立刻被他强行掐断。他不敢深想,也不敢再停留。
他选定了一个远离尸体、看起来藤蔓和乱石稍微稀疏一些的方向,拖着断腿,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向着崖底更深、更黑暗的未知区域走去。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沉重的喘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冰冷的刀尖上。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孤独而蹒跚的身影。玉佩紧贴心口,那冰冷的触感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也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它刚才的警示,是针对这具尸体残留的危险?还是这黑暗深处潜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小半个时辰,但对林默来说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断腿的剧痛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再次袭来,回气丹的药效似乎快要耗尽了。他靠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喘息,掏出水囊(从储物袋里找到的)喝了一小口冰冷的水。
就在这时——
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崖底如同惊雷!
林默浑身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拐杖,身体如同受惊的豹子般绷紧,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是人?是兽?还是……其他?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黑暗中,那咳嗽声又响了一下,带着明显的痛苦和虚弱。紧接着,是极其细微的、衣物摩擦枯叶的窸窣声。
有人!而且受伤了!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是黑渊殿的追兵?还是同样坠崖的幸存者?
就在他惊疑不定、犹豫着是悄悄退走还是冒险探查时——
嗡!
胸口的源初阴阳佩,再一次传来了清晰的波动!这一次,波动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吸引感**?不再是警示,也不是饥饿,更像是指引?玉佩温润的表面,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暗夜中即将熄灭的萤火,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而几乎就在玉佩闪烁的同一瞬间,前方那咳嗽声来源的黑暗处,也极其突兀地、亮起了一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淡蓝色光芒**?
那光芒一闪即逝,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又瞬间凋零的冰花。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光芒……是什么?玉佩的异动,和那光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