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的日头刚爬上宫墙,丹墀下己跪满文武百官。
林昭昭混在捧花的秀女队伍里,袖中青瓷盏硌得腕骨生疼——沈婕妤临终前塞给她的,杯底"念慈"二字早被磨得发毛,却像根刺扎在掌心。
"吉时己到!"司礼监的尖嗓划破晨雾。
皇帝着明黄色冕服站在高台上,玉旒垂落遮住眉眼,整个人像尊镀了金的木偶。
林昭昭望着他腰间晃动的玉佩——那是李墨珩昨夜翻遍典籍确认的,先太后遗物,皇帝从前总说"见玉如见母"。
白镜从皇后身后走出。
这归墟教弟子今日穿了玄色道袍,左手按在腰间铜铃上。
林昭昭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归墟钟的引信。
"请陛下亲戴冕冠。"萧玉容捧起十二旒冕,金步摇在鬓边晃出冷光。
皇帝木然抬手,指尖刚碰到冕冠,白镜的铜铃突然震响。
嗡——
林昭昭耳中嗡鸣,眼前景象突然扭曲。
丹墀下的官员跪姿分毫不差,连檐角铜铃的摆动幅度都和方才一模一样。
她攥紧茶盏,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归墟钟启动了,时间又要循环。
"陛下可还记得,您曾许诺谁'此生不负'?"
她挤开左右秀女冲上丹墀。众人哗然,萧玉容的瞳孔骤缩。
"是谁,在您病榻前守了三天三夜?
是谁,为您熬药至双眼红肿?"林昭昭举起茶盏,"是捧着这只刻'念慈'茶盏的人,是您最亲爱的母妃!"
皇帝的手指突然颤抖。玉旒下,他浑浊的眼瞳泛起水光。
"婕妤......"他喉咙里滚出两个字,像春冰初融。
归墟钟的嗡鸣陡然变调。
白镜脸色骤变,刚要再摇铜铃,一道黑影从檐角跃下——李墨珩的绣春刀架在他颈间,"锦衣卫办案,谁准你动?"
"拦住她!"萧玉容尖叫着扑向林昭昭,却被两道身影截住。
赵嬷嬷扯住她的宫绦,王尚仪攥住她的手腕:"相府嫡女被您害得入冷宫那夜,我们就等着这一天。"
林昭昭望着皇后扭曲的脸,将茶盏轻轻放在皇帝掌心:"您说皇帝无能,可您连他对生母的半分真心都掩盖不了。"
轰——
归墟钟在殿内炸成碎片。
林昭昭被气浪掀得踉跄,却看见皇帝捧着茶盏痛哭,眼泪砸在"念慈"二字上。
丹墀下的官员终于有了反应,惊呼声此起彼伏。
"时间......动了?"有人颤抖着指向日晷。
林昭昭扶着汉白玉栏杆站定。
风卷着碎金般的阳光扑来,她忽然听见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熟悉的仪器蜂鸣——像实验室里那台总爱报错的时间记录仪。
三日后。
御花园的海棠落了一地。
林昭昭站在堆云楼上,望着宫人清扫归墟钟的残骸。
李墨珩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陛下要封你为昭仪。"
"我要回相府。"她摸着腕间未愈的掐痕——那是沈婕妤最后一次攥住她的地方,"原主的继母,该算算旧账了。"
风掀起她的裙角。
远处突然飘来若有若无的机械嗡鸣,像某种召唤。
林昭昭望着天际流云,嘴角勾起半分笑:"有些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