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攥着玉佩冲进城门时,月上中天。
阿竹早在偏门候着,见她衣襟沾灰,忙递上帕子:“魏公公约了寅时三刻在御花园假山洞,王尚仪说她翻了三天尚仪局的旧档,今早发现东阁有个封了二十三年的铜匣。”
“好。”林昭昭擦了擦脸,把玉佩塞进里衣,“你去尚食局要盏参汤,送到漱玉轩。”
御花园的假山洞潮得渗人。
魏公公缩在石凳上,手里的铜烟杆敲了三下洞壁——这是前日她教的暗号。
“老奴翻了内廷秘档。”魏公公压低声音,“归墟教的人是二十三年前,皇帝刚登基那年进的宫。当时的掌印太监留了份口录,说陛下咳血咳得连龙袍都透了,半夜把大祭司叫到养心殿,说‘朕要活着看太子长大’。”
林昭昭的指尖在洞壁上划出白痕。
她想起实验室里皇帝勾密令的影像,原来“可控时间变量”的源头,是个濒死帝王的贪念。
三日后,王尚仪抱着个裹满霉斑的木匣撞进她的院子。
匣子里的奏折边角发脆,朱批却鲜得像新的:“着归墟教速速研制‘归墟钟’,朕要意识永续,保大宁河清海晏。”
“皇后篡改了陛下的记忆。”王尚仪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当年的大祭司在密信里写,归墟钟能锁意识,却锁不住活人野心。萧皇后每月十五替陛下送‘安神汤’,汤里掺了归墟草——草汁能让人忘记前一夜的事。”
林昭昭把奏折按在桌上。
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把淬毒的刀。
原来她穿越时遇到的时间循环,皇帝重复的早朝,都是皇后用归墟草抹掉皇帝记忆后,归墟钟自动补全的“虚假日常”。
而她这个“时间执行者”,不过是皇帝当年密令里“可控变量”的一环。
“我要做局。”她突然抬头,“让归墟教的余孽自己跳出来。”
李墨珩的飞鸽当晚就落在窗棂上。
他写:“叶知秋调了十名暗卫守尚忆司,赵嬷嬷说她能扮成值夜的老宫人。”
三日后子时,尚忆司的偏殿突然起火。
阿竹举着水桶冲出去时,赵嬷嬷的扫帚“恰好”扫到藏在梁上的黑影。
那人身形一滞,短刀首刺赵嬷嬷咽喉——却被阿竹抄起的铜盆砸中手腕。
“沧溟岛守钟人。”刺客被按在地上时,吐着血笑,“你们这些执行者早该被清理。归墟钟的秘密,岂能让凡人知晓?”
养心殿的龙涎香呛得人眼酸。
林昭昭把刺客的供词、王尚仪的奏折、沈婕妤给的玉佩全摊在御案上:“陛下要的‘可控变量’,如今成了皇后的刀。归墟钟能锁时间,却锁不住人心。”
皇帝盯着密令上自己的朱批,手指抖得碰翻了茶盏。
“朕当年...只是想多活几年。”他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血点,“你说的时间档案库...所有时间异常的记录,都归你管。”
“臣辞了尚忆使。”林昭昭跪下来,“归墟教的根在海外沧溟岛,臣想去查查。”
皇帝沉默许久,挥了挥手:“准。”
离京前夜,李墨珩送她到城门外。
他的披风裹住她的肩,声音低得像风:“若你此去无归期...”
“那我就回来。”林昭昭转身笑,“让你永远记得。”
晨雾里的海面泛着青白。
林昭昭站在船头,望着大宁城的轮廓渐远。
突然,船尾传来水手的惊呼:“姑娘快看!后面有艘船!”
她扶着栏杆转头。
薄雾中,那艘船的船头立着个人,青衫被海风掀起。
他望着大宁城的方向,嘴角慢慢扬起,像在看一场刚开局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