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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咔哒”一声关上，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两人粗重又压抑的喘息，还有窗外越来越急的雨声。
“哥！哥！她…她听见了！她回话了！”李响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忘了自己的断胳膊，疼得“嘶”一声倒抽凉气，但脸上的兴奋劲儿压都压不住，“‘晚上查房后…垃圾桶’！哥！真有缝儿！咱凿开了！”
张杰辉猛地吸了口气，胸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那双眼睛里烧着的鬼火却更亮了，像淬了毒的刀尖。“闭嘴！稳住！”他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厉害，“别露馅！这缝儿…是咱用命赌来的第一步，也是最悬的一步！”
他示意李响别激动，自己则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门外走廊的动静。确认王姐推车的声音走远，附近没有其他人靠近，他才重新睁开眼。
“响子，听好。”张杰辉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冷静，“晚上查房后，你去看垃圾桶。记住，动作要慢，要自然，就像疼得受不了，想找个地方靠一下或者吐一口！别首接翻！先用脚踢开盖子看看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再装着不小心碰掉了东西，弯腰去捡！”
“明白！哥，我懂！”李响用力点头，手心全是汗，但眼神坚定。
“不管她给的是什么，拿到就立刻藏好，别让任何人看见！尤其是那个送饭的小护工，还有…任何可能出现的生面孔！”张杰辉咬着牙叮嘱，“这王姐…是咱唯一的指望，也是最大的风险。她肯搭话，说明她要么真缺钱，要么就是看疤脸强那帮人不顺眼，想给咱条活路，顺便自己捞点好处。但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
时间一分一秒地挪，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催命的鼓点。李响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扔进了冰窖，一会儿激动得浑身发热，一会儿又怕得手脚冰凉。他强迫自己缩在角落，继续扮演那个被吓破胆的怂包，但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首。
终于，走廊里响起了查房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门被推开，依旧是那副例行公事的冷漠面孔。医生检查了张杰辉的情况，记录数据，护士看了看点滴。整个过程，张杰辉闭着眼，发出痛苦的低哼，李响则把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发抖。
“没什么异常，好好休息。”医生丢下一句话，带着护士离开了。门再次关上。
李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查房结束了！
他等了几分钟，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彻底远去，走廊恢复了寂静，只有雨声和远处隐约的嘈杂。他深吸一口气，扶着椅子，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一点点挪到墙角的那个塑料垃圾桶旁边。那是个很普通的、带盖子的医用垃圾桶。
“呃…呕…”李响故意发出干呕的声音，身体摇晃着，像是站不稳要摔倒，脚“不小心”踢在了垃圾桶盖上。盖子“啪嗒”一下开了条缝。李响顺势弯下腰，一手扶着墙，一手假装要去扶垃圾桶稳住身体，眼睛飞快地往桶里瞄。
垃圾桶里是些废弃的棉签、用过的纱布、空药盒之类的医疗垃圾，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药味。他的心脏狂跳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没有？什么都没有？难道王姐耍我们？或者被发现了？
就在他心往下沉的时候，视线落在垃圾桶最内侧边缘，被一团带血的纱布半盖着的地方——那里似乎塞着一小卷东西！颜色和纱布接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响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装作要呕吐得更厉害，整个人半蹲下去，手伸进垃圾桶，借着身体的掩护，飞快地抓住那卷东西，同时另一只手胡乱抓了点旁边的废纱布盖在上面，然后才痛苦地扶着垃圾桶边缘站起来，大口喘气，好像真的很难受。
“哥…”他声音发颤，挪回椅子边，背对着门的方向，把手心里的东西悄悄塞给张杰辉。
张杰辉的手心也全是冷汗。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迅速摊开那卷东西——不是纸，也不是药，而是一小卷撕下来的、边缘毛糙的白色医用胶布带！胶布带内侧，用蓝色的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
张杰辉瞳孔猛地一缩，强忍着剧痛，几乎是屏住呼吸，凑近了看：
**“明早8点，垃圾车走后，工具房拐角。止疼片X2，小刀片X1。活着回来！钱！”**
字迹潦草，写得很快，最后那个“钱”字，笔画格外用力，几乎要划破胶布！
“哥…是…是啥？”李响紧张地问，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
张杰辉没说话，立刻把胶布条小心地重新卷好，塞进自己病号服缠着绷带、靠近腋下伤口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褶皱里。那里有血污和药味，不容易被发现。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了，但眼底那两簇鬼火，却燃烧得近乎疯狂！
“成了！”他喉咙里滚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更深的狠劲，“止疼片…小刀片！这王姐…胆子够肥！她这是真敢赌！”
“刀片？！”李响差点惊呼出来，赶紧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她…她给咱刀片？她想干啥？让咱…咱跟人拼命？”
“拼命个屁！”张杰辉低骂一句，胸口疼得他龇牙，“这是保命的东西！也是…咱撬开更多缝儿的家伙什！”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止疼片，能让我撑住，至少关键时刻脑子清醒点！小刀片…用处大了！割绳子，撬锁，必要时候…出其不意给人一下子！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有了这个，咱就能‘弄’出点动静！就能给疤脸强…唱一出他想不到的戏！让他觉得，咱这‘废人’，还有点他想不到的‘用处’！这，就是咱的筹码！”
李响听得心惊肉跳，但看着辉哥眼中那近乎燃烧的求生意志，他也狠狠一咬牙：“哥，你说咋干就咋干！咱跟那狗日的疤脸强…拼了！”
张杰辉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雨夜深沉，医院大楼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昏黄和孤立。工具房拐角…明早八点…垃圾车走后…
“响子，明天早上，你负责去拿东西。”张杰辉开始布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装得像点，就说疼得受不了，想出去透口气，或者…就说憋不住了要上厕所！工具房拐角，动作要快！拿到东西，立刻藏好！那两片止疼药，不到要命的关头，绝不能吃！刀片…藏在你石膏夹板的缝隙里！”
“明白！”李响用力点头，感觉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拿到东西后…”张杰辉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咱就得给疤脸强…演一出‘狗急跳墙’的好戏看了！让他觉得…咱这砧板上的肉，不甘心就这么被剁了，想蹦跶两下，给他添点堵！让他…更想亲眼看着咱在‘阎王点卯’里被碾死！这样，他才会放松警惕，才会觉得一切还在他掌控之中！咱才能…找到更大的缝儿！”
李响虽然还不完全明白辉哥具体的计划，但他无条件相信。他知道，辉哥的脑子就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武器！
“哥，那王姐…咱答应她的钱…”李响想起胶布条上那个刺眼的“钱”字。
“画饼！”张杰辉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有多大画多大！告诉她，只要咱能活着出去，或者…或者咱‘意外’死了但东西在外面，她能得到的好处，绝对比疤脸强给她的多十倍！赌的，就是她贪心！赌的，就是她也想搏一把大的！”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但这一次，死寂中却涌动着一股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力量。窗外风雨如晦，黑暗仿佛要将这小小的病房彻底吞噬。但张杰辉和李响的眼中，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却足以燎原的火苗。
绝境之中，那卷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的胶布条，成了他们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明天早上八点，工具房拐角，将是他们赌上性命、向那无边黑暗发起反攻的第一个哨站！
时间，在雨声和剧痛的煎熬中，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那个决定生死的黎明。距离“阎王点卯”，还有不到三十六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