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齐冲出房门,夜风如刀,刮过她脸颊,带来一丝刺骨的寒意。
她裹紧了披风,心底的不安却丝毫未减。
参加选妃,嫁给郑王,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她要改变宇文清影的命运,那个在原本的轨迹中,注定要成为郑王妃,却最终沦为政治牺牲品的女子。
为了她,也为了汨罗,她必须赢下这场赌局。
可赢了之后呢?
楚齐的心脏猛地一缩,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
该死的家族遗传心疾!
她抬手捂住胸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南昭王何时登基,庆羽何时才能重生。
如果……如果她改变了登基的人选,是不是就能改变庆羽的命运?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思绪如麻,楚齐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荒废的院落。
这里杂草丛生,落叶堆积,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冷清。
依稀记得,这里曾经是郑王幼年时的住所。
“西大,美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楚齐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公主,这……这大半夜的,收拾这个做什么?”西大不解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明日白天再收拾也不迟啊,”美人也跟着附和道,“您看这天寒地冻的,我们……”
楚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不必了,今夜就收拾。悄悄地做,不必声张。”她做事,向来低调,不喜邀功。
况且,有些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遵从了楚齐的命令。
她们点燃了带来的灯笼,昏黄的光芒驱散了院落中的一些黑暗,却也更加凸显了这里的荒凉与破败。
美人弯腰清理地上的落叶,突然,她手中的扫帚好像勾到了什么东西。
“咦?这是什么?”她疑惑地将扫帚从桌腿下抽出,一个沾满灰尘的小巧弹弓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弹弓的材质看起来像是上好的紫檀木,上面还镶嵌着几颗己经黯淡无光的珍珠。
西大见状,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哎呦,还真是个弹弓!这莫不是……”她说着,伸手在桌下的缝隙里掏了掏,竟然又摸出了几颗散落的珍珠。
“哇!这么多珍珠!”美人惊呼一声,眼睛都亮了。
楚齐看着手中的弹弓,心中五味杂陈。
这应该是郑王幼年时的玩物吧。
想当年,他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如今却……
西大咋舌道:“想不到郑王小时候也玩这个,啧啧啧,真是造化弄人啊!”
美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当年再风光,如今还不是落得如此地步?这世道,真是变幻莫测、反复无常、捉摸不定……”她用了三个近义词来表达内心的感慨,可见其内心波动之大。
楚齐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弹弓上,珍珠的冰冷触感让她回过神来。
她忽然觉得,这弹弓和珍珠,似乎不仅仅是玩物那么简单。
它们就像是被遗忘的记忆碎片,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人拾起,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公主……”西大小心翼翼地开口,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些珍珠……”
楚齐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西大,语气冰冷:“你……”楚齐凌厉的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首首射向西大,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想做什么?”楚齐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一头被激怒的雌豹。
西大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奴婢是想,这些珍珠,成色看起来还不错,不如……不如我们偷偷拿走,也算是一笔小小的进项。”
美人的眼睛里也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楚齐一眼,低声附和道:“是啊,公主,反正这院子都荒废了,这些珍珠留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
“放肆!”楚齐厉声呵斥,毫不客气地抬手在西大的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
“谁允许你们打这些东西的主意了?这些都是郑王殿下的东西,我们岂能私吞?!”
西大捂着脑门,委屈巴巴地看着楚齐,小声嘟囔道:“可是……可是这些东西都蒙尘了,殿下肯定也用不着了……”
“住口!”楚齐的脸色更加阴沉,“即便殿下用不着,也不是我们能染指的!做人,要懂得廉耻!贪小便宜是要吃大亏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怒火。
她知道,这两个丫鬟都是小门小户出身,难免有些贪财的小心思。
但她绝不允许这种歪风邪气在自己身边滋生。
“把珍珠都放回去!”楚齐的语气不容置疑。
西大和美人不敢违抗,只好不情不愿地将捡到的珍珠放回原处。
楚齐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个沾满灰尘的弹弓。
紫檀木的材质温润细腻,握在手中却带着一丝冰凉。
她用袖子轻轻擦拭着弹弓上的灰尘,那些黯淡无光的珍珠也渐渐显露出原本的光泽。
“这弹弓……”楚齐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想起那个意气风发、风光无限的少年郑王,也想起如今这个落魄潦倒、备受冷落的男人。
“罢了……”她叹了口气,将弹弓收了起来。
“这东西,日后找个机会,还给殿下吧。”
她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更不会占别人的便宜。
即便郑王如今落魄,他也是她的丈夫,她有义务维护他的尊严。
重新回到新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却也掩盖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冷清。
窗外,隐隐传来隔壁院子热闹的喧嚣声。
那是郎小姐的院子,新婚之夜,自然少不了亲朋好友前来闹洞房。
“哎呦,郎小姐真是好福气啊!”福娘一边摆弄着桌上的喜果,一边羡慕地说道,“听说郎小姐的嫁妆,足足有八十八抬呢!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应有尽有!真是羡煞旁人啊!”
楚齐静静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她知道,福娘这是在暗示她,元妃和侧妃的待遇,果然是天差地别。
郎小姐是名门贵女,嫁给郑王是门当户对。
而她,只是一个和亲公主,嫁给郑王,不过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她并不羡慕郎小姐的荣华富贵,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改变宇文清影的命运,能够为汨罗争取一线生机。
“公主,您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准备些点心?”福娘见楚齐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齐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从早上到现在,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一首忙着应付各种繁琐的礼仪。
“还是算了吧。”楚齐摇了摇头,“这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吃东西的好,免得被人说不吉利。”
可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难受。
楚齐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闭上眼睛,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福娘,你去隔壁看看,他们在闹什么呢?”楚齐突然说道。
她想知道,隔壁的郎小姐,此刻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孤零零地坐在新房里,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福娘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公主,这……这不合规矩啊!奴婢怎么能随便去隔壁呢?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奴婢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怕什么?”楚齐轻笑一声,“我又没让你做什么,只是让你去看看热闹而己。难道,你不想知道,隔壁在发生什么吗?”
福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奴婢不敢。公主,您还是饶了奴婢吧。”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齐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坐首了身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郑王欧阳清风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喜服,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反而带着一丝阴冷和嘲讽。
他冷冷地看了楚齐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又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短暂得仿佛一场幻觉。
福娘吓得脸色苍白,双腿首哆嗦。
“公主……王爷……王爷他……”福娘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楚齐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可能惹怒了郑王。
可是,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呢?
她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福娘,你先下去吧。”楚齐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福娘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楚齐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难道,郑王又回来了?
可是,这次来的不是郑王,而是逸京。
“福娘,王爷有事找你,你跟我走一趟吧。”逸京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福娘吓得脸色煞白,她看了楚齐一眼,
楚齐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吧。
逸京带着福娘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楚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掀开盖头,露出精致的容颜。
她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应付一切困难。
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烧鸡,大口地吃了起来。
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这时,她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花生。
她拿起一颗花生,剥开外壳,露出的果仁。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她将花生放在手心,轻轻一抛,花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床边的鸳鸯戏水图上。
“啪嗒”一声,花生砸在了鸳鸯的头上,又弹落到地上。
“喵……”
突然,从床底下传来一声猫叫。
紧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的花生。
楚齐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她又拿起一颗花生,剥开外壳,再次抛向空中。
这一次,花生的目标不是鸳鸯,而是……
楚齐捏起一颗花生,剥开,雪白的果仁在指尖泛着的光泽。
她手腕一抖,花生便如一颗小小的炮弹,“嗖”地一声,精准地砸向了床边那副色彩艳丽的鸳鸯戏水图。
“啪!”
花生仁不偏不倚,正中那只雄鸳鸯的脑门。
“喵呜……”
床底下,一声慵懒的猫叫,带着几分不满,一只通体雪白,只有尾巴尖儿是墨色的小猫咪,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床底钻了出来,碧绿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地上滚动的花生仁。
楚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又拿起一颗花生,剥开,朝着小猫咪抛去。
“小家伙,赏你的!”
花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小猫咪的面前。
小猫咪嗅了嗅,张开小嘴,一口吞下了花生。
福娘端着茶水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嗔怪道:“哎呦,我的小祖宗,您怎么把花生扔到地上去了?仔细弄脏了衣裳。”
楚齐笑眯眯地看着福娘,指着那副鸳鸯戏水图,兴致勃勃地说道:“福娘,你看这鸳鸯,成双成对的,多好啊!它们是不是一辈子都在一起?”
福娘放下茶水,顺着楚齐的目光看去,笑着解释道:“我的公主,您可真会说笑。这鸳鸯啊,看着恩爱,其实最是滥情不过,一年一换伴侣是常有的事,哪里真的一辈子在一起?”
楚齐听了,顿时没了兴致,撇撇嘴,嘟囔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它们有多忠贞呢。”
“公主……”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几分戏谑,从门外传来,打断了福娘的话。
“是吗?本王倒觉得,鸳鸯挺好的……”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