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辐射云像溃烂的天幕压到头顶。
沈砚把少年拖进净化塔底舱时，钢板被酸雨蚀穿的孔洞正滴下金色黏液。小树干瘪的躯壳蜷在角落，肚脐的神经束断口结着血痂，像朵枯萎的花。
【永久滞留程序载入中】
777的提示框覆满雪花，像垂死的心电图。
少年咳着血沫醒来，第一句话是：“阿妹呢？”
沈砚将医疗徽章按进他掌心。金属冰凉，红十字的凹痕里凝着点金光，像封存的萤火。
“在这里。”
***
核心控制室像个暴晒过的颅骨。
沈砚擦亮控制台，屏幕亮起猩红诊断：【碎片核心融合度99%】。画面里那颗寄生在塔心的肉瘤己膨胀至填满整个腔体，表面凸起的人脸中有张熟悉的轮廓——小树圆睁的金瞳在瘤体表面开合，睫毛沾着黏液。
“医生...”肉瘤发出混响的呼唤，夹杂着少年、刀疤脸甚至厄里斯的声线，“来陪我呀...”
沈砚拔出后腰的手术刀。合金刀面映出自己龟裂的嘴唇，也映出控制台角落的应急箱。箱体印着战前医疗队的红十字，和徽章上的如出一辙。
撬开箱锁的瞬间，他呼吸停滞。
三支血清管静静躺在防震海绵里，幽蓝光芒在昏暗中流淌——和当初厄里斯给他的一模一样。标签却多行小字：
【碎片稳定剂】
【注射后可剥离碎片意识】
肉瘤突然剧烈抽搐！少年捂着的徽章发烫，金光透出指缝。塔壁剥落的铁皮后露出蠕动的金色神经束，正顺着电缆爬向控制台。
“哥哥...”小树的声音贴着他耳膜响起，“把徽章按进控制槽...”
少年眼神涣散，握着徽章走向接口。
“别动！”沈砚的厉喝被肉瘤的尖笑淹没。
【融合度：100%】
整个世界开始震颤。
***
沈砚将血清推进注射枪。
针尖对准肉瘤表面小树的脸，那张嘴却弯出厄里斯的弧度：“这次...要杀我两次吗医生？”
少年突然扑来抢夺注射枪！
“把阿妹还给我！”他嘶吼着抓向沈砚手腕，指甲深掐进结痂的刀痕——那是为厄里斯剜腐肉时留下的。
剧痛迟了半秒传来。
没有同步痛感，却比任何时候都疼。
“她回不来了。”沈砚格开少年，“碎片在吞噬所有人！”
肉瘤表面的人脸接连爆开，化作脓血滋养中央的金瞳。小树的脸浮出哭相：“哥哥...好疼啊...”
少年疯魔般撞向控制台！
防护罩碎裂的刹那，他将徽章狠狠拍进接口——
金光炸裂！
无数金色神经束破壁而出，缠住少年脖颈往肉瘤拖去。沈砚的手术刀斩断触手，断口喷出的金血灼得手臂发麻。
少年瘫在血泊里，掌心还紧攥着半枚徽章。断口处金光流泻，凝成小树透明的虚影。
“对不起...”虚影吻了吻少年额头，消散如烟。
***
肉瘤裂开深渊巨口。
小树的金瞳在深处凝视沈砚，瞳仁里映出厄里斯消散时的火光。
【自毁程序己激活】
777的提示框突然清空所有乱码：【请注射稳定剂】
沈砚举起注射枪。
血清管里的幽蓝液体晃动，像厄里斯最后塞给他时的模样。
“注射后...她会怎样？”
【碎片意识将永久剥离】
【载体小树可存活】
肉瘤发出凄厉的尖笑，金瞳却流下血泪：“医生又要救人啦？”
沈砚的指尖扣在扳机上。
他想起厄里斯心口注射血清时决绝的脸，想起教堂里递来的半块奶糖，想起坠落时拂过脸颊的银发。
这一针下去，世上就再没有会说他心跳吵的人了。
扳机扣动——
枪口却猛地调转，针头扎进自己脖颈！
幽蓝液体推入血管。
剧痛如冰河贯入脊髓，视野里的肉瘤突然扭曲变形。小树的脸融化成厄里斯的轮廓，机械眼的红光穿透血雾：
“...傻子。”
***
肉瘤剧烈收缩！
金光从裂缝喷涌而出，裹住沈砚的身体。时间粘稠如蜜，他看见厄里斯在实验室毒雾中回望，染血的手指在虚空划出三个符号——不是“止疼药”，是“活下去”。
沈砚突然懂了。
血清从来不是稳定剂，是诱饵。主神要借他的手将碎片聚拢回收，而厄里斯切断痛觉同步，是为了让他毫无牵挂地注射。
“这次...”沈砚拔出针管，将空血清瓶按进肉瘤裂缝，“换我找你。”
肉瘤爆发出太阳般的强光！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穿透金光，攥住沈砚手腕。厄里斯的虚影在光中凝聚，完好的右眼清澈如初。
“太慢了...医生。”
他夺过沈砚腰间最后一管血清，咬掉瓶盖。幽蓝液体在金光中像融化的星河，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着死亡的滋味。
然后他吻了吻瓶口。
不是吻玻璃，是吻沈砚沾血的手指。
“下个世界...”
血清瓶在他掌心捏碎。
尖锐的玻璃刺进两人交叠的皮肤，血珠在金光照耀下悬浮如红宝石。
“见。”
爆炸吞没了尾音。
***
沈砚在强光中坠落。
没有痛楚，只有少年嘶吼的余音。他蜷起身，掌心紧握着半枚滚烫的徽章。
【偏差值归零】
【世界线修复完成】
白光淹没意识的前一秒，他看见厄里斯消散的虚影抬起手。
染血的指尖在虚空划出熟悉的符号，这次777的翻译清晰无比：
“止疼药。”
沈砚昏沉的舌尖泛起奶糖的甜香。
***
彩玻璃的碎影晃着眼皮。
沈砚在干草堆里睁眼，钝痛从每根骨头缝里渗出来。他摊开掌心——半枚医疗徽章静静躺着，断口处金光己然熄灭。
“医...医生？”
少年蜷在墙角，怀里抱着小树温热的身体。女孩呼吸平稳，脖颈的紫斑消失无踪，只有瞳仁边缘残留着一丝碎金。
沈砚踉跄走到教堂破窗前。
地平线处，辐射云被净化塔最后的爆炸撕开裂缝。
一缕天光刺破永夜，照在手中的徽章上。
红十字的凹痕里，嵌着片极小的蓝色玻璃。
是血清瓶的碎片。
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新的黎明正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