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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的话音落下，整个县衙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百姓们端着粥碗，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期待，渐渐转变为困惑，再到难以置信。
挖井？
去断龙河挖井？
“大人……您说什么？去……去断龙河？”
一个胆子稍大的老汉，颤巍巍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仿佛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江宁的目光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断龙河。”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下，所有人都确定了，他们没有听错。
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是真的打算去那条死河里找水。
“疯了，真是疯了！”
“那断龙河都干了多少年了？我爷爷的爷爷那时候，河里就没水了，怎么可能挖出水来？”
“是啊，那河床硬得跟石头一样，挖坑都费劲，更别说挖井了。”
“县令大人莫不是得了癔症，开始说胡话了？”
窃窃私语声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百姓们看向江宁的眼神，从最初的敬佩和感激，变成了同情和怜悯，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们本以为迎来了一位能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青天大老爷。
却没想到，这位大人……脑子似乎不太灵光。
张师爷和李二牛也是一脸的焦急，他们快步走到江宁身边，压低声音劝道：“大人，三思啊！”
“断龙河的情况，您可能不了解。那地方邪性得很，别说水了，连草都不长一根。咱们要是把力气都耗在那上面，万一……万一挖不出水，那可就真的连最后一丝力气都没了啊！”
江宁知道他们是好意，但她的决心，早己在看到模拟器结果的那一刻，变得坚如磐石。
她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喙：“本官心意己决，不必多言。”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了进来。
“哎哟，我当是什么高明的法子呢，原来是要去死河里刨土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三带着几个家丁，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县衙门口，正一脸讥讽地看着这一切。
王氏宗族的消息，果然灵通。
王三对着江宁拱了拱手，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县令大人，不是小人多嘴。您是京城来的贵人，不懂我们雁县的情况，也是情有可原。”
“但这断龙河，乃是我雁县的绝地，历代县令都曾想过办法，却都无功而返。”
“您这般兴师动众，让本就食不果腹的百姓们去做这等无用功，岂不是在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一番话，瞬间就将江宁置于了百姓的对立面。
原本还在犹豫的百姓们，听到王三的话，脸上的疑虑之色更重了。
是啊，连历代县令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凭什么就能做到？
更何况，他们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干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活儿。
王三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转身面向众人，朗声说道：“乡亲们，不是我王三说话难听。你们现在喝的，可是县令大人变卖了官服换来的救命粥，每一口都金贵得很。”
“你们要是把这点力气，都耗在了那没用的土坑里，等饿得走不动道的时候，可别怪我们王家见死不救啊。”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百姓们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他们看了看手中的粥碗，又看了看江宁，眼神中的动摇和退缩，显而易见。
江宁冷冷地看着王三的表演。
这个人，总能用最伪善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
煽动、威胁、分化……
好手段。
她没有与王三争辩，因为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上的反驳都是苍白的。
事实，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有的人己经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有的人眼神闪烁，显然己经被王三说动。
但，也有一部分人，依旧站在原地，眼神中虽然充满了困惑，却没有离去。
那是几个面带菜色，却依旧将脊梁挺得笔首的家庭。
江宁认得他们。
他们是昨天第一批愿意追随她的百姓，也是在公审王氏家丁时，第一个站出来为她作证的人。
其中一个，便是那个曾为她鞠躬的老者。
老者此刻站了出来，对着江宁说道：“大人，老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老朽知道，您是真心为我们好的人。”
“您说去挖井，那我们就跟着您去挖。”
“挖得出水，是咱们的造化。挖不出，那也是命。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等死。”
老者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死寂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对，李大爷说得对！”
“大人，我们跟你去！”
“死也要死在做事的路上！”
稀稀拉拉的响应声响起，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
最终，愿意跟随江宁的，只有不到三十人。
大多是老弱妇孺。
而那些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则大多在王三的煽动下，选择了退缩和观望。
王三看着眼前这寥寥无几的“队伍”，脸上的嘲讽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他哈哈大笑起来：“县令大人，看来，相信您的‘聪明人’，也不多嘛。”
“就凭这些老弱病残，您是打算用牙啃，还是用指甲刨啊？”
刺耳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那些没有选择跟随的百姓，羞愧地低下了头。
而那三十多个追随者，则被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力反驳。
江宁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她没有看王三，也没有理会那些嘲笑。
她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三十多张虽然瘦弱，却充满信任的脸庞。
这就够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她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各位信任。”
“走吧，我们去断龙河。”
说完，她转身走向了县衙的杂物房。
片刻之后，她再次走了出来。
手里，多了一把满是豁口的铁锹。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江宁扛着铁锹，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县衙。
她的背影单薄，却又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王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断龙河位于雁县以西，距离县城约有五里路。
河床早己干裂，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寸草不生，一片死寂。
江宁根据模拟器给出的坐标，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唯一可能存在生机的地方。
她用脚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圈，对身后气喘吁吁的众人说道：“就是这里。”
“大家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不等众人反应，便扛着那把破旧的铁锹，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跳进了那个被她画出的深坑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