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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询剑宗，执法堂。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堂上，执法长老面色铁青，听着孙威详细汇报落鹰涧的遭遇。
当听到“暗天宫探子”、“凌峰境带队”、“三道神秘光柱瞬间灭杀三名破峰境魔修”、“苏澪疑似以身作饵、引敌入瓮”时，执法长老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精光爆闪。
“你确定…那光柱是从苏澪脚下触发？” 执法长老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千真万确！”
孙威心有余悸，语气无比肯定，“若非苏师弟…苏师弟他…他神机妙算，故意示弱挑衅，将魔修引至那处绝杀之地，弟子等人…绝无生还可能！那光柱威能之强，绝非寻常机关！弟子怀疑…可能是宗门某位前辈高人设下的隐秘禁制，被苏师弟…机缘巧合或…深谙其道地触发了！”
执法长老沉默片刻，手指在冰冷的玄铁案几上轻轻敲击。
苏澪…这个名字最近在宗门里可是如雷贯耳。
文道大比三魁首，惊才绝艳。
如今又牵扯出暗天宫探子和神秘禁制…此子身上，迷雾重重！
“苏澪现在何处？” 执法长老沉声问道。
“回长老，苏师弟…苏师弟他力竭昏迷，己被文峰、玥文送回青石坪休养。”
孙威恭敬回答。
“嗯。”
执法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此事干系重大，涉及魔道潜入，必须彻查！孙威，你即刻带人，封锁落鹰涧，仔细勘察现场，寻找那禁制残留痕迹和魔修线索！另外…关于苏澪在此事中的作用……”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暂且不要对外宣扬，待查明真相，再行定夺。但…他救护同门之功，不可抹杀。赐下‘凝元丹’三枚，‘护身玉符’一枚，以示嘉奖。你亲自送去，让他安心养伤。”
“弟子遵命！” 孙威领命退下。
执法长老独自坐在堂上，手指敲击的节奏越发急促。
暗天宫…竟敢把手伸到离询腹地！还有那神秘光柱…究竟是宗门秘藏的后手，还是…与那苏澪本身有关？他脑中不由浮现出文道大比上那惊世骇俗的《归墟赋》和“宁赴东流”的决绝之语…此子，绝不简单！
***
与此同时，离询剑宗势力范围外，一处隐秘的山洞中。
浓郁的魔气如同粘稠的黑雾，在洞中翻滚。
几道狼狈的黑影跪伏在地，为首者正是从落鹰涧侥幸逃生的凌峰境魔修——暗天宫执事，厉枭。
洞窟深处的高台上，并非实体，而是一面悬浮在幽绿火焰中的巨大黑色古镜。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映照出一双冰冷、残酷、仿佛蕴含着无尽血海的眼眸——正是暗天宫之主，七煞魔尊的魔念投影。
“废物！”
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从镜中传出，瞬间让洞内的温度降至冰点，“区区探查任务，折损三人，还有脸回来？！”
厉枭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魔尊息怒！属下…属下无能！但那离询剑宗…有诈！有高人布下绝杀陷阱！”
“陷阱？”
镜中的血眸微微眯起，魔威更盛，“说！”
厉枭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落鹰涧的遭遇一五一十道出，尤其重点描述了苏澪那“反常的挑衅”、“精准的摔倒”和“三道毁灭光柱的诡异出现”。
“…魔尊！那小子…那小子绝对有问题！”
厉枭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他只有初峰境修为，但在属下凌峰境威压下却夷然不惧，反而主动寻衅！那姿态…那眼神…绝非伪装！他就像是…就像是故意在引导我们踏入那个死亡陷阱！那三道光柱…威能恐怖，绝非初峰境能触发！属下怀疑…他要么是离询剑宗秘密培养的、身怀重宝的绝世妖孽！要么…他根本就是某个老怪物伪装的！那看似狼狈的摔倒…绝对是某种深不可测的步法或…引动禁制的秘术！”
厉枭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合情合理！那小子最后气急败坏砸地的样子，在他脑补中，也变成了“计划被打扰”的愤怒。
镜面中，七煞魔尊的血眸闪烁着幽深莫测的光芒。沉默良久，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苏澪…离询剑宗外门弟子…文道大比三魁首…《归墟赋》…宁赴东流…”
魔尊的魔念显然瞬间就获取了关于苏澪的所有情报碎片。
“身怀重宝？老怪物伪装？”
七煞魔尊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冰冷的杀意，“不…本座倒觉得…此子，更有意思了。”
“《归墟赋》…葬身于无垠…好大的气魄！好邪性的心性！”
镜中的血眸似乎亮了几分，“寻常修士，谁会将‘寂灭归墟’视为归宿？谁会有如此决绝的‘葬身’之念？此子…绝非表面那般简单！他骨子里那份对‘寂灭’的向往，那份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哈哈！好！好一个邪性深藏的种子！”
七煞魔尊的魔音在洞窟中回荡，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
“离询剑宗那群伪君子，怕是把他当成了什么文曲星下凡的圣人胚子吧？可笑！他们根本不懂！此子心中所藏，非圣非贤，而是…大破灭！大寂灭！此乃我魔道至高真谛！”
“以身作饵，引动杀局？这份心机，这份狠辣（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份对‘死局’的精准把握…厉枭，你觉得，他像不像我暗天宫失传己久的‘寂灭魔引’之术？”
厉枭听得目瞪口呆，随即醍醐灌顶！对啊！寂灭魔引！以身化饵，引动天地杀劫，葬灭一切！魔尊大人果然慧眼如炬！
“魔尊英明！属下愚钝！”
厉枭激动叩首，“此子…定与我魔道有缘！他…他或许就是我暗天宫苦寻的‘寂灭之子’！”
“哼！”
七煞魔尊冷哼一声，“是缘是劫，尚未可知。传令下去！”
“一、严密监视苏澪！但绝不可轻举妄动！此子身上有大秘，本座要亲自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二、查！给本座彻查那三道光柱的来历！究竟是离询剑宗的禁制，还是…与此子本身有关？！”
“三、将今日之事，以及本座对此子的评价，散出去！特别是…给陨星殿的落星棽和幽冥灵教的冥无涯也‘送’一份！本座倒要看看，这潭水，能浑到什么程度！”
“谨遵魔尊法旨！” 厉枭等人凛然应命。
镜面波动，七煞魔尊的投影缓缓消散。洞窟中只剩下翻滚的魔气和厉枭等人心有余悸的喘息。
苏澪这个名字，己然烙印上了“魔尊关注”的印记，在魔道巨擘的棋盘上，悄然落下了一枚充满变数的棋子。
***
离询剑宗，青石坪。
简陋的石屋内，苏澪躺在硬板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手腕上的淤青未消，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孙威送来的三枚灵气盎然的凝元丹和一枚流光溢彩的护身玉符。
许小凡和朱志华守在一旁，脸上满是担忧和…崇拜？
“苏师弟，你感觉怎么样？执法长老赐下丹药了！这可是内门弟子都眼红的好东西！” 文峰小心翼翼地问。
“苏师弟…你…你好厉害…”
朱志华小声说着，眼神亮晶晶的，“我们都听孙师兄说了…你为了救大家…以身犯险…引那些魔修…太…太伟大了！”
伟大？
苏澪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他想死。结果死不成，还莫名其妙成了拯救同门、智勇双全的英雄？还得了赏赐？这剧本还能再离谱点吗？
“我累了，想静静。”
苏澪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好好思考一下人生（怎么死）的意义。
许小凡和朱志华对视一眼，虽然担心，但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恢复寂静。
苏澪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手，看着掌心清晰的纹路。
“启灵…你告诉我…”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疲惫和绝望，“‘正常死亡’…在这个该死的世界…是不是一个…伪命题？”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沉心湖冰冷的湖水，赵清漪那冰冷的手，落鹰涧那三道要命的光柱…
“老子…只是想回家啊…”
一滴憋屈的、绝望的眼泪，无声地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没入鬓角。
而在石屋之外，无人察觉的阴影角落。
一道清冷的月白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兰，静静伫立。赵清漪那双深邃的星眸，透过简陋的窗棂缝隙，凝视着屋内床上那个散发着浓重绝望气息的身影，听着他那低不可闻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自语。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冰寒的灵气，眼神复杂难明。
苏澪…你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那令魔道巨擘都侧目的“邪性”？那让文道大儒都叹服的“圣心”？还有这…深入骨髓、不惜求死的“归思”…
她轻轻吐出一口寒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无论如何…在谜底揭开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
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消散在青石坪寂静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