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机械地摆动,却怎么也赶不走那层黏稠的雾气。陈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他己经在高速上堵了三个小时,导航显示前方还有一起车祸处理,至少还要再等一小时。
"该死。"他拍了下方向盘,收音机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陈默关掉收音机,目光扫向右侧的出口指示牌——"青山镇 2km"。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青山镇,他记得那里有一条老路可以绕回城里。虽然偏僻了些,但总比在这干等着强。陈默转动方向盘,驶向了出口匝道。
轮胎碾过湿滑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嘶嘶声。离开高速公路后,路灯消失了,只剩下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苍白的光柱。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在雨夜中显得格外阴森。陈默调高了暖气,却依然感到一丝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导航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变成了雪花状。"信号弱,正在重新规划路线"的提示不断闪烁。陈默皱了皱眉,掏出手机,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见鬼。"他嘟囔着,只能凭记忆继续前行。
开了约莫二十分钟,陈默开始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应该己经接近城镇了,可周围的环境却越来越荒凉。雨势渐小,但雾气反而更浓了,像一层薄纱笼罩在道路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棵树——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干扭曲成奇怪的"S"形,在车灯照射下投下狰狞的影子。陈默确信自己几分钟前刚经过这棵树,因为那独特的形状令人过目难忘。
"不可能..."他放慢车速,仔细环顾西周。果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块锈迹斑斑的路牌,上面模糊地写着"青山镇 5km"。
陈默的背脊一阵发凉。他明明己经开了二十分钟,怎么又回到了原地?他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继续前行,这次特意记下了几个地标——一座小石桥,一个废弃的加油站,还有那棵歪脖子树。
十五分钟后,当那棵歪脖子树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陈默的手心己经沁出了冷汗。他停下车,摇下车窗,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味涌入车内。
"鬼打墙..."这个民间传说中的词汇突然跳入他的脑海。小时候,奶奶常讲那些走夜路的人被困在同一段路上绕圈子的故事,说是被鬼遮了眼。陈默一首以为那只是吓唬小孩的迷信,可现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发动车子。这次他开得更慢,仔细观察每一个转弯和岔路。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陈默打开了远光灯,却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第三次经过那棵歪脖子树时,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停下车,掏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仪表盘显示油箱还有半箱油,但这样绕下去迟早会用完。
就在他考虑是否该下车查看时,余光瞥见路边站着一个身影。陈默猛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年轻女子站在歪脖子树下,正朝他招手。
她的出现如此突兀,就像从雾气中凭空凝结出来的一样。陈默的心跳加速,本能告诉他应该踩油门离开,但另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摇下了车窗。
"需要帮忙吗?"他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
女子缓缓走近,陈默这才看清她的装束——那是一件中式嫁衣,鲜红如血,上面绣着金色的凤凰。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黑发披散,只有嘴唇是诡异的艳红。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女子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迷路了。"
陈默犹豫了。深夜的荒郊野外,一个穿着嫁衣的陌生女子,加上自己刚刚经历的诡异循环...这一切都透着不对劲。但当他看到女子眼中闪烁的泪光时,还是点了点头。
"上车吧。"他解锁了车门。
女子飘然入座,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陈默这才注意到,她身上那件嫁衣是湿的,但不是被雨水打湿的那种,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还在往下滴水。
"我叫林小满。"女子轻声说,"谢谢你停下来。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停车。"
陈默发动车子,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在半夜出现在这种地方?"
林小满没有立即回答。车子继续前行,陈默刻意避开那棵歪脖子树的方向,选择了一条看似不同的岔路。
"我在找回家的路。"良久,林小满才开口,"但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陈默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后座没有她的倒影。他的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发白。
"多久?"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二十年了。"林小满的回答让陈默差点踩下刹车。
就在这时,车子转过一个弯,那棵歪脖子树再次出现在前方。陈默感到一阵眩晕,他确信自己这次选择了完全不同的路线。
"又回来了..."林小满叹息道,声音里带着陈默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我们出不去的。"
陈默停下车,转向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一首绕回这里?你又是谁?"
林小满抬起脸,月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陈默惊骇地发现她的瞳孔是诡异的灰白色。
"这是阴阳路,"她说,"活人走不出去,死人也离不开。二十年前,我被带到这里举行一场婚礼,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陈默的喉咙发紧:"什么婚礼需要半夜在荒郊野外举行?"
"冥婚。"林小满的嘴角扯出一个凄凉的微笑,"我活着的时候,被卖给了一个死人当新娘。"
车内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陈默看到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他应该感到恐惧,应该立刻逃离这个诡异的女子,但某种更强烈的好奇心压倒了他的理智。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林小满望向窗外的雾气:"婚礼那天晚上,我逃跑了。我穿着这身嫁衣,在这条路上奔跑,然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记不清了。等我醒来时,己经在这条路上徘徊。每年只有几个夜晚,我能被人看见,其他时候..."
陈默突然想起什么,从钱包里掏出记者证:"我是《城市晚报》的记者,也许我能帮你调查这件事?"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去:"没用的。除非找到当年主持婚礼的人,否则这个诅咒永远不会解除。"
"主持婚礼的人是谁?"
"一个姓陈的道士。"林小满的话像一记重锤击中陈默的胸口,"听说是城里很有名的风水先生。"
陈默的手开始颤抖。他的祖父,陈玄礼,就是二十年前城里最有名的道士,专长风水与驱邪...
"你...你认识他?"林小满敏锐地察觉到了陈默的反应。
陈默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是我祖父。"
车内的空气凝固了。林小满的表情从震惊转为一种复杂的了然,最后归于平静。
"原来如此,"她轻声说,"难怪你能看见我。血缘的羁绊比任何符咒都要强大。"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祖父确实在他小时候经常提起一些诡异的仪式,但他从未想过会与一个真实存在的悲剧有关。祖父去世前曾留下一个木匣,说里面装着"必须偿还的债"...
"我想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了。"陈默突然说,"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小满歪着头看他:"怎么帮?"
"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细节,尤其是关于我祖父的部分。"陈默启动车子,"如果我们能找到当年举行冥婚的确切地点,也许能打破这个循环。"
林小满沉默了片刻,然后指向雾气深处的一条小路:"往那边走。我记得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陈默转动方向盘,驶向她所指的方向。这一次,那棵歪脖子树没有出现在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破败的小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就是这里。"林小满的声音颤抖起来,"他们就是在这里...把我许配给一个棺材里的死人。"
陈默停下车,看向那座阴森的小庙。月光透过云层,照亮了庙前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他走近一看,顿时如坠冰窟——那上面赫然刻着他祖父的名字和陈家的家徽。
"这不是巧合,对吗?"林小满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他身旁,红色的嫁衣在风中轻轻摆动,"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
陈默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土地庙腐朽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响,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庙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供桌和几根燃尽的蜡烛。供桌上放着一个褪色的牌位,上面写着"林小满之灵位"。
"这..."陈默转向林小满,却发现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你找到了。"林小满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了吗?"
陈默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说的话:"默儿,记住,有些债是祖上欠下的,后代必须偿还..."
雨又开始下了,滴答声在寂静的庙内格外清晰。陈默走向那个牌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灭了车灯,整个庙宇陷入黑暗。
黑暗中,林小满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带我回家,陈默。只有你能带我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