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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冰冷，从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钻入骨髓，冻结血液，凝固思维。
林绪川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带着亘古誓约的冰冷决绝，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云清死死钉在原地。
空气变得粘稠如铅，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血祭……”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云清的耳膜，穿透恐惧的屏障，首抵她灵魂深处最坚固的基石！
【……蠢货！血祭……屁用……只会……滋养……那……魔头……快……跑……】
戒指中，老祖残魂那虚弱却急促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却丝毫撼动不了林绪川那如同法则般凝固的意志。
跑？往哪里跑？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她连动一动指尖都是奢望！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地笼罩下来。
她甚至能“看到”自己被投入那黑暗葬坑深处，血肉被撕扯、神魂被吞噬的恐怖景象。
为了救一个人，为了一个医生的本能，她竟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甚至……还要成为滋养那灭世凶魔的养料？
荒谬！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她从小到大的世界，是白色的无菌病房，是精密冰冷的仪器，是厚厚的医学典籍。
她的信仰，是用知识和双手，在死神的镰刀下抢夺生命！她付出无数个日夜的汗水与钻研，才站在了手术台前，成为别人眼中的“云医生”！她规划的未来，是攻克一个又一个医学难题，是救治更多绝望的患者，是看着生命重新焕发光彩！
救死扶伤！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信条！是她存在的意义！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因为她遵循了这个信条，救了一个本该在手术台上逝去的生命，就捅破了天，惊醒了灭世的凶魔，必须用她自己的血肉去填补这个窟窿？
“呵……”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破碎音调的气音，不受控制地从云清喉咙里挤出。那不是哭，也不是笑，而是认知被彻底颠覆、信念被无情践踏时，灵魂发出的、近乎崩溃的悲鸣。
她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恐惧被一种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情绪取代——那是属于医者的、被逼到绝境的滔天怒火！
她漆黑的瞳孔，因极致的愤怒而收缩，眼底那两点被压制得几乎熄灭的练气星火，竟在绝境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光芒！
她死死地盯着林绪川那双冰冷无情的寒潭之眼，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冻结的意志烧穿！
“血祭？”云清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愤怒和难以置信，“用我的命？去填那个……我因为救人才捅出来的窟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质问，在这被威压凝固的静室里炸开：
“凭什么？！”
“就因为我是一个凡人？一个练气一层的蝼蚁？！”她猛地举起戴着祖源戒的右手，那乌沉的戒指在愤怒中微微震颤，“就因为这枚戒指莫名其妙认我为主？！就因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守狱人’，守护了万年的封印，脆弱到连一个医生救人的本能都会让它崩裂？！”
她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带着积压己久的委屈、愤怒和不甘：
“我的世界很简单！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生命垂危！我的职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我做到了！我用我的知识，我的技术，甚至……甚至莫名其妙被卷入你们的世界，用这枚该死的戒指的力量，把他救活了！”
“这有什么错？！”
云清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让她暂时挣脱了部分威压的束缚，她指着林绪川，指尖因激动而颤抖：
“而你们呢？！万年的守狱人！万年的守护！结果呢？一个凡人医生，一次救人的意外，就能让你们守护的灭世凶魔苏醒？！就能让你们守护的封印岌岌可危？！你们万年的守护，难道就是建立在如此脆弱不堪的基础之上吗？！”
“你们不去反思自己守护的疏漏！不去想办法加固那脆弱的封印！却要把所有罪责，推到一个只是想救人的医生头上！用她的命，去掩盖你们的无能？！”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守护苍生？！”云清的声音尖锐如刀，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悲愤，“用无辜者的血，去染红你们誓约的旗帜？！这和那葬坑里的噬界古魔，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吞噬生命！”
林绪川冰冷的面容，在云清这连番的、字字泣血的质问下，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并非动摇，而是一种被蝼蚁的嘶鸣所惊扰的……愕然与冰冷的愠怒。他周身的威压骤然增强！
“住口！凡女！”林绪川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守护之责，岂是你能妄加置评？！封印因岁月流逝而削弱，非我林家守护不力！是你无知愚行，强行抽取祖源残力，凿开关键裂痕，才酿此大祸！此乃因果！你种下的因，自当承担恶果！血祭，是唯一能暂时平息古魔之怒、加固封印之法！牺牲你一人，可换此界苍生喘息之机！”
“唯一之法？”云清怒极反笑，那笑容苍白而惨烈，“好一个唯一之法！好一个牺牲一人，拯救苍生！林绪川！我问你！若今日站在这里，持有这枚戒指的，是你林家的血脉至亲！是你视若珍宝的族人！你还会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血祭’二字吗？！你还会如此冰冷地将他推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林绪川的眼神骤然一凝！云清的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誓约之下、属于“人”的那一丝情感缝隙。他握着苍白光团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云清捕捉到了他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波动。
医者的敏锐让她瞬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
她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和绝望，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清晰，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要害：
“你说血祭是唯一能暂时平息古魔、加固封印的办法？”
“那之后呢？”
“我的血肉神魂，加上这枚被你们视为玷污的祖源戒，投入葬坑，成为古魔的养料，让它‘平息’片刻。然后呢？封印依旧在岁月中削弱！古魔的力量终将恢复！下一次，你们又去哪里找一个‘无辜’的持有者来血祭？下下次？！”
“饮鸩止渴！这就是你们守护万载的智慧？这就是你们林家先祖以血誓换来的……苟延残喘？！”
云清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锋利：
“你说我抽取祖源之力救了张教授，是凿开了封印的裂痕。那好！我问你！祖源之力是什么？是张祖源留下的、用来镇压古魔的本源力量！它既然能被抽取用来救人，说明它本身就蕴含着强大的生机与修复之力！”
“为什么一定要把它当作祭品，去喂养敌人？！”
“为什么不能想办法修复它？补充它？用它去重新加固、甚至修复那个该死的封印？！”
她指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它认我为主了！虽然你们觉得是玷污！但这是事实！我，一个练气一层的蝼蚁，一个你们眼中的凡人医生！但我能感觉到它！我能引动它里面残存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
“你们林家，世代守护，精通封印，拥有力量！而我，拥有这枚戒指的‘钥匙’！”
“为什么不能合作？！”
“为什么一定要用最愚蠢、最残忍的血祭，去换取片刻的安宁，却埋下更大的祸根？！”
云清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呐喊，在冰冷的威压中回荡：
“你们要的，是彻底镇压甚至磨灭古魔！我要的，是活下去！我们并非没有共同的敌人！与其在这里逼迫一个只想救人的医生去死，为什么不能把力量用在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方向上？！”
她死死盯着林绪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医者的命，也是命！它不该成为你们无能之下的牺牲品！更不该成为滋养灭世凶魔的养料！想用我的命去血祭？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弃寻找活下去、同时也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林绪川掌中那团苍白的毁灭光芒，依旧在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他冰冷的眼眸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寒潭，第一次清晰地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愕然、愠怒、被蝼蚁冒犯的杀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从未思考过的角度所冲击的、巨大的震动。
合作？修复祖源之力？用戒指的力量去修复封印？而不是血祭？
这个凡女……这个被他视为蝼蚁、只配作为祭品的存在……竟然敢质疑万载传承的“唯一”之法？竟然敢提出……如此“荒谬”却……首指核心的质问？
灵魂深处，祖源戒的震颤变得异常激烈，那冰冷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闷雷般在云清意识中炸响：
【……蠢丫头……胆子……不小……】
【……不过……这话……倒也没……全错……】
【……血祭……确实……蠢透了……】
林绪川周身那凝固如山的威压，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眼神却燃烧着惊人火焰的年轻女子，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她，而非仅仅是她手上的戒指。
他沉默着，掌心的苍白光芒明灭不定，如同他此刻剧烈翻涌的内心。
万载的誓约、沉重的责任、族人的宿命、以及这个凡女提出的、颠覆性的、带着一线微光的可能……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