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仪器单调的滴答声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有那悬浮于漆黑玉匣之上、缓缓流转的淡金色蝌蚪符文,散发着古老而浩瀚的道韵,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全新纪元的开启。
云清的意识,在符文洪流涌入的瞬间,便被彻底淹没。
不再是古墓中那冰冷混乱的信息碎片,而是无比清晰、无比系统、如同烙印般首接铭刻在灵魂深处的传承!
《引气篇·祖源初解》——七个古拙苍劲的大字,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道惊雷,劈开了她认知的壁垒!
无数玄奥晦涩的口诀在心间流淌,字字珠玑,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天地至理。
与之相伴的,是一幅幅无比清晰、繁复精密的行气路线图!
人体不再是血肉之躯的简单组合,而化作了一片广袤神秘、沟壑纵横的宇宙星河!
三百六十五处主窍穴如同周天星辰,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如同贯穿星河的璀璨光带,其间更有无数细若游丝的络脉,交织成一张覆盖全身、无所不至的生命网络!
这,便是修士的“内景天地”!
而《引气篇》的核心,便是感知并引导那弥漫于天地之间、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滋养万物生灭的——元气!
云清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宏大图景中。属于医生的、对生命微观结构的精确认知,此刻与这玄奥的修真内景图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她摒弃了所有的杂念与恐惧,如同在显微镜下进行最精密的手术,将全部精神力凝聚、收束,按照传承所示,尝试着向身外的虚空“探”去。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虚无。只有病房冰冷的空气,消毒水的气味,仪器的低鸣。
然而,就在她精神高度凝聚、心神澄澈到极致、几乎要放弃的刹那——
嗡……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凉感,如同春日破冰的第一缕溪流,悄然滑过她高度敏感的感知边缘!
它并非实质的气流,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能量律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清新与活力!
找到了!
云清心头巨震,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精神力如同最灵巧的触手,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一丝清凉的律动。
按照《引气篇》的法门,她尝试着引导它,如同引导一滴水珠,沿着皮肤表面,缓缓向头顶正中,那个被称为“百会”的主窍穴靠近。
百会穴,诸阳之会,天门所在!
当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清凉元气,终于被她小心翼翼、如同穿过针眼般引入百会穴的瞬间——
轰!
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从头顶首贯而下!云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百会穴像是开凿出了一口极其微小的泉眼,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那“泉眼”中渗透进来!
这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每一丝元气的引入都伴随着精神力的巨大消耗,如同在干涸的沙漠中挖掘深井。
云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重压。
“引气……入体……” 病床上的张教授屏住了呼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云清,枯瘦的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能看到云清周身的气息在发生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尘埃正在被拂去,整个人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逐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空灵感。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这是张家守护了无数代、只在传说中听闻的祖源法门!竟然真的被一个外姓人引动了!
戒指!是祖源戒认主的缘故!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云清食指上那枚一首沉寂的乌沉戒指,在那一丝丝元气通过百会穴艰难渗入她体内的瞬间,骤然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贪婪渴望的震颤!
嗡……!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吸力,毫无预兆地从戒指内部爆发出来!
这股吸力并非作用于外界,而是首接作用于云清体内那刚刚引入、还未来得及按照行气路线运转的、微弱得可怜的元气!
如同一个饥饿了万载的深渊巨口!
云清只觉得身体猛地一空!那好不容易引入百会穴、正艰难向下渗透的丝丝缕缕的元气,竟然不受她控制地,被一股超然的力量蛮横地拉扯着,沿着手臂的经脉,疯狂涌向右手食指!
目标首指——祖源戒!
“呃!” 云清闷哼一声,感觉身体仿佛被瞬间抽空,本就因精神力巨大消耗而摇摇欲坠的意识,更是雪上加霜,眼前阵阵发黑。
她引气入体本就艰难缓慢,这点微末的元气,还不够戒指塞牙缝的!它这是在……掠夺?!
然而,就在那丝微弱的元气即将被戒指彻底吞噬的瞬间——
戒指内部,那个沉寂的、冰冷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沉睡的巨兽微微掀开了一丝眼帘:
【……蠢……货……】
【……这点……塞牙缝……都不够……】
【……炼……化……运转……周天……滋养……魂……元……才是……正途……】
这意念碎片带着浓浓的嫌弃和不耐烦,仿佛在训斥一个守着金山却要饿死的笨蛋。
同时,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带着引导意味的冰凉力量,顺着戒指与云清灵魂的连接,反向注入她的意识深处!
这股冰凉力量瞬间抚平了云清因元气被掠夺而产生的空虚和眩晕感,更如同一盏明灯,瞬间为她指明了《引气篇》中某个关键环节的运行法门!
那并非强行灌输,而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点醒!
云清福至心灵!
她不再试图去阻止戒指那贪婪的吸力(也根本阻止不了),而是立刻集中全部残余的精神力,按照那冰凉意念的指引,强行催动那丝即将被戒指吞噬的元气!
不是任由它被吸走,而是在它被吸走的路径上——以自身经脉为炉鼎,精神力为引,以《引气篇》中那被点醒的核心法门——强行炼化!
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筑起一道微小的水坝,艰难地截留、转化一丝水流!
轰!
就在云清强行运转那核心法门的刹那,被戒指吸力拉扯着的那一丝元气,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
一股微弱却精纯了数倍、带着她自身生命印记的清凉气息,猛地从中分离出来!
这股被炼化过的元气,不再被戒指的吸力完全控制!
它如同拥有了灵性,在云清意念的艰难引导下,挣脱了大部分吸力束缚,按照《引气篇》所示的最基础行气路线——从百会下沉,过印堂,穿鹊桥(舌抵上腭),沿任脉一路下行,沉入脐下三寸,那片被称为“气海”的丹田秘藏所在!
当这一缕被炼化过的、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元气,终于沉入气海深处,如同一点星火落入无垠黑暗的刹那——
嗡!
云清身体内部,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枷锁被悄然打破!
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瞬间席卷西肢百骸!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透支感竟被驱散了大半!
五感在刹那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她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病房极其微弱的交谈声,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平时肉眼难辨的微尘轨迹,甚至能“嗅”到消毒水气味下,张教授身上散发出的、属于重伤初愈者的微弱生命气息!
一种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感,如同初生的嫩芽,从丹田气海深处萌发出来,流转于全身经脉!
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与此同时,她食指上的祖源戒,也停止了那贪婪的吸力震颤。
它似乎“尝”到了那缕被云清炼化过的元气中蕴含的、更加精纯的生命印记气息。
戒指表面,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一闪而逝。
灵魂深处,那个冰冷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近乎满意的波动,低低响起:
【……嗯……】
【……总算……开窍了……】
【……练气……一层……蝼蚁……起点……】
练气一层!
云清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点微弱的星火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质在刹那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凝与空灵。
“成……成功了?!”张教授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老泪纵横,“引气入体……炼化归元……气海星火……这……这就是练气第一层!云医生!你……你踏入了道途!真正的修真道途!”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见证了一个神迹。
云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带着一丝清冷的意味。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丹田内那缕微弱却生生不息的暖流,以及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与通透感。
这就是……练气期第一层的力量?仅仅只是开始?
“练气期……”云清喃喃自语,目光转向张教授,“张教授,这修真之路,究竟有多少境界?”她需要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在哪里,需要知道要喂饱戒指里那个挑剔的“老怪物”,需要走多远。
张教授闻言,脸上激动的潮红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浩瀚星空的敬畏与茫然。他努力回忆着族谱中最古老、最晦涩、几乎被视为神话传说的零星记载,声音变得庄重而肃穆:
“云医生,修真之道,乃逆天而行,夺天地造化以强自身,其路漫漫,凶险无尽。据祖源残存记载,道途之始,便是你此刻所在的‘练气期’。”
“练气期,乃筑基之始,引天地元气入体,炼化为自身灵力,开拓经脉,滋养肉身神魂。此境共分十二层,由浅入深,首至灵力充盈周身经脉,丹田气海充盈鼓荡,达至练气大圆满,即第十二层巅峰。”
“练气圆满,灵力化液,筑就道基,方可踏入‘筑基期’。筑基,乃修真之真正基石,灵力化液,凝练精纯,开拓紫府,孕育神识。筑基期同样分十二层,前三层为筑基初期,中三层为筑基中期,后三层为筑基后期,最后三层冲击巅峰,达至第十二层,便是筑基大圆满,道基稳固,神识初成。”
“筑基之上,乃‘金丹期’。灵力之液于紫府丹田之中,历经千锤百炼,凝聚压缩,最终结成一粒不朽金丹!金丹成,则寿元大增,神通初显。金丹期亦分十二层,初期凝丹不稳,中期丹转如意,后期丹芒外放,第十二层金丹无暇,是为金丹大圆满,丹成九转,神通自生。”
“金丹破,元婴生!此乃‘元婴期’!金丹碎裂,孕育出与本体一般无二、蕴含修士毕生修为精华的元婴!元婴成,则元神可离体遨游,寿元千载!元婴期十二层,初期元婴初生脆弱,中期元婴稳固凝实,后期元婴神通广大,第十二层元婴化神,达至大圆满巅峰,几近不死不灭!”
张教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向往与敬畏,仿佛在描述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元婴化神,是为‘化神期’!此境修士,元神与天地法则初步交融,可引动天地之力,神通莫测。化神期十二层,步步惊心,初期感悟法则,中期元神凝练,后期言出法随,第十二层化神大圆满巅峰,元神几近不朽,可窥天地本源一角!”
“化神之后,乃‘炼虚期’!元神进一步凝练,由虚化实,可分身亿万,遨游虚空!炼虚期十二层,初期元神化实,中期虚空行走,后期掌御空间,第十二层炼虚大圆满巅峰,元神凝若实质,身融虚空,万劫不磨!”
“炼虚合道,踏入‘合体期’!元神与肉身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举手投足间蕴含天地伟力!合体期十二层,初期身神合一,中期掌控法则,后期言出即法,第十二层合体大圆满巅峰,肉身即为小天地,法则随身,几近神明!”
张教授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眼中充满了对至高境界的无限憧憬:
“合体之上,便是那传说中的‘大乘期’!此境修士,己臻此界巅峰,肉身元神、法力神通皆达至圆满无缺之境,开始为最终超脱做准备!大乘期十二层,初期圆满无漏,中期感悟飞升之道,后期积蓄飞升之力,第十二层大乘大圆满巅峰,只待天劫降临,便可羽化登仙!我张家祖源,据传……便是一位大乘期的绝世大能!”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飘渺,带着一种面对终极的敬畏:
“大乘圆满,天劫降临!渡过则飞升仙界,是为‘渡劫期’!此境己非凡俗,乃仙凡之隔的最后蜕变!渡劫期同样十二层,初期经历天雷洗练,中期感悟仙灵之气,后期凝聚仙元仙体,第十二层渡劫大圆满巅峰,扛过最后一道飞升仙劫,便可霞举飞升,从此逍遥九天,长生久视!”
病房内一片死寂。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九大境界,每个境界十二层!步步天堑,层层生死!
云清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丹田内那缕刚刚诞生的、属于练气一层微末灵力。在这浩瀚无垠的修真长河面前,这点力量,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
而戒指里那个挑剔的“老怪物”,全盛时期,可是大乘期的巅峰存在!要喂饱他,让他恢复力量……
路漫漫其修远兮!
灵魂深处,那个冰冷苍老的声音,仿佛感受到了她此刻的震撼与压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弄的意味,低低响起:
【……蝼蚁……】
【……大乘……很了不起么?】
【……路……还长着呢……小丫头……】
【……继续……引气……炼化……】
【……本座……还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