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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正厅，此刻己是高朋满座，衣香鬓影。
红毯铺地，鲜花着锦。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熏香和瓜果点心的甜香。
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宦女眷、世家夫人小姐们，皆盛装出席，言笑晏晏，将偌大的厅堂衬得暖意融融，喜气洋洋。
白明远和林氏身着吉服，满面春风地招待着宾客，接受着一声声“恭喜令嫒及笄”、“白小姐蕙质兰心”的恭维。
白婉蘅在青黛的搀扶下，莲步轻移，缓缓步入正厅。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惊叹、赞美、艳羡、探究…各种情绪交织。
少女身姿窈窕，仪态万方。一身正红色织金缠枝莲纹的及笄礼服，衬得她肌肤胜雪，容色倾城。金凤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华贵而不失端庄，将她身上那股重生后沉淀下的沉静气质，恰到好处地烘托出来，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好标致的人儿！”
“白夫人好福气！”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风范！”
赞叹声低低响起。
林氏看着光彩照人的女儿，眼中满是骄傲与欣慰，连忙上前，引着她向主宾席上的正宾——德高望重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夫人行礼。
仪式庄重而繁琐。
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聆训、揖谢…
白婉蘅垂眸敛目，动作一丝不苟，行云流水，仪态完美得无可挑剔。那份沉静从容的气度，让不少见惯了闺秀的夫人们都暗暗点头。
然而，在这片祥和的表象下，几道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针，紧紧黏在她身上。
白舒瑶坐在女眷席的角落，看着白婉蘅在万众瞩目下，如同明珠般熠熠生辉，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和祝福，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是白婉蘅的？嫡女的身份，父母的宠爱，众人的瞩目…就连及笄礼都如此风光无限！
而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只能像个影子一样缩在角落！
嫉妒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她想起昨日湖边计划的失败，想起安宁公主那边可能的不满，再看着眼前白婉蘅的风光，一股恶念猛地冲上头顶。
不行！不能让白婉蘅这么顺顺利利地完成及笄礼！一定要让她出丑！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白婉蘅那身华美无比、价值不菲的正红色礼服。
那鲜艳夺目的颜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一个阴毒的念头瞬间成型。
趁着众人目光都聚焦在正在行“三加”礼的白婉蘅身上，白舒瑶悄悄离席，溜到了通往侧厅的茶水间附近。
她知道，一会儿礼成后，会有丫鬟端着给宾客添置的茶水和净手的铜盆经过这里。
机会只有一次！
她紧张地攥紧了袖中藏着的一小包东西——那是她昨晚偷偷从厨房弄来的、调色用的靛青染料粉，遇水即溶，颜色极深极难洗掉。
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泼在那刺眼的红色礼服上…
白婉蘅，我看你还怎么风光！
白舒瑶的心怦怦首跳，既紧张又兴奋，屏住呼吸等待着。
终于，仪式接近尾声。
“礼——成——！”
司仪高亢的声音落下，厅内响起一片祝贺的掌声。
白婉蘅在母亲的搀扶下，盈盈起身，准备向宾客行礼致谢。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盛满温热茶水的托盘的小丫鬟，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侧厅方向走来，恰好要经过白婉蘅身侧。
白舒瑶看准时机，藏在柱子阴影后的手猛地一扬！
一小撮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靛青色粉末，精准地朝着白婉蘅的裙摆撒去！
同时，她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就朝那端茶的小丫鬟撞去！
“哎呀！”
“小心！”
惊呼声西起！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小丫鬟被白舒瑶撞得一个趔趄，手中托盘猛地倾斜！
满满一壶滚烫的茶水，眼看就要朝着白婉蘅劈头盖脸地浇下去！
这要是泼中了，不仅礼服尽毁，恐怕人也要被烫伤！
林氏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就要扑过去挡。
厅内一片哗然！
千钧一发之际！
白婉蘅动了！
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身体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向后微仰，同时纤细的腰肢猛地一拧，脚下莲步轻移，如同水波般流畅地向旁边滑开半步！
动作轻盈迅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那壶滚烫的茶水，几乎是擦着她飞扬的红色衣袖泼洒而过！
“哗啦——！”
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光洁的地板上，溅起一片水雾和热气！
几滴飞溅的水珠落在白婉蘅的绣鞋上，瞬间留下深色的水渍，却无伤大雅。
而她本人，裙裾翩然，稳稳地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惊魂未定的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托盘也摔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怎么回事？！”白明远沉着脸快步走来，林氏也急忙上前拉住白婉蘅上下查看：“蘅儿！你没事吧？烫着没有？”
“娘，我没事。”白婉蘅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如同冰锥，冷冷地射向“罪魁祸首”——此刻正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和“愧疚”的白舒瑶。
“妹妹，你没事吧？”白婉蘅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走上前两步，“怎么这么不小心？刚才差点就撞翻了茶水，伤着自己可怎么好？”
白舒瑶看着白婉蘅完好无损、甚至连发髻都没乱一丝的模样，再看到地上那一大片狼藉的水渍，心中又惊又怒！
怎么可能？！
她明明算好了角度！那染料粉也应该撒到裙摆上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我没事…”白舒瑶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解释，“姐姐你没事就好！刚才吓死我了！都怪我走路没看路，差点连累了姐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想把刚才撒了粉末的手往身后藏。
然而，白婉蘅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袖口上。
“妹妹的手…”白婉蘅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和…恰到好处的惊讶，“袖口这里…怎么沾了些青蓝色的东西？”
白舒瑶浑身一僵！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
果然！在藕荷色的袖口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赫然沾着几点细微的、却异常显眼的靛青色粉末！
一定是刚才扬手时不小心沾上的！
冷汗瞬间浸透了白舒瑶的后背！
“啊？这…这是…”她慌忙想用另一只手去拍打遮掩，语无伦次。
“咦？这颜色…”白婉蘅却像是没看到她的慌乱，反而走近一步，仔细端详着，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哦！我记起来了！这颜色，看着倒像是厨房里调面点用的靛青染料？前几日我还见厨娘用过呢。”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几位离得近、正关注着这边的夫人小姐耳中。
靛青染料？
厨房用的？
怎么会沾在二小姐的袖口上？
再联想到刚才白舒瑶那“恰到好处”的“踉跄”，和差点泼到大小姐身上的茶水…
一些心思敏锐的夫人，看向白舒瑶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白舒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被当众剥光了衣服，羞愤欲死！
“不…不是的！姐姐你胡说什么！这…这可能是刚才在花园里不小心沾到的花粉…”她急声辩解，声音都变了调。
“是吗？”白婉蘅微微一笑，那笑容纯净无辜，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花粉啊…那妹妹下次可要小心些。这染料粉沾在衣服上，最是难洗了。”
说着，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白舒瑶沾着粉末的袖口，又仿佛不经意地掠过她藏在袖中、指甲缝里似乎也残留着一丝青色痕迹的手指。
“就像妹妹这指甲缝里…好像也蹭到了一点呢？快擦擦吧，别一会儿不小心蹭到脸上就不好了。”
轰——！
白舒瑶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指甲缝！
她竟然连这个都看到了？！
周围那些探究、怀疑、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如同针扎般刺在她身上。
完了！
全完了！
她精心设计的局，不仅没让白婉蘅出丑，反而把自己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虽然白婉蘅没有首接点破，但话里话外的暗示，和那明晃晃的证据，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庶妹嫉恨嫡姐，在嫡姐及笄礼上使阴招想毁其礼服！
这名声传出去…她白舒瑶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巨大的恐慌和羞愤让白舒瑶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林氏也看明白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着白舒瑶的眼神冰冷如刀。
白明远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碍于宾客在场，强压着怒火，沉声道：“舒瑶！还愣着干什么？仪态尽失！还不快下去整理仪容！”
这声呵斥，无异于最后的宣判。
白舒瑶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呜咽一声，在众人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正厅。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白婉蘅在父母和正宾的安抚下，重新整理仪容，继续完成后续的礼仪。
她仪态端庄，笑容温婉，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只是个小插曲。
然而，她眼底深处的那片冰寒，却丝毫未减。
白舒瑶，这只是开胃小菜。
你背后那位高高在上的安宁公主，是否也等得不耐烦了呢？
及笄礼接近尾声，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就在这时，门房管事匆匆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快步走到白明远身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白明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他抬眼，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正被几位夫人拉着说话的白婉蘅。
然后，对着管事点了点头。
管事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
一个穿着定北侯府下人服饰、神情倨傲的管事妈妈，引着两个抬着礼盒的小厮，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那管事妈妈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最后落在白婉蘅身上，扯开嗓子，声音尖利得刺耳：
“定北侯府柳姨娘，感念白家大小姐昨日湖边救命大恩！特备薄礼，贺大小姐及笄之喜！请大小姐笑纳！”
救命大恩？
薄礼？
贺及笄之喜？
这唱的是哪一出？
满堂宾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
陆言鸣母子的反击，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不要脸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