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一片死寂。
只有白舒瑶压抑的啜泣声和粗重的喘息。
她像一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猎物,双手被婆子死死扭住,指甲缝里那抹淡粉色的粉末如同烧红的烙印,灼烧着她的尊严,也宣告着她的罪行。
“郡主!夫人!奴婢…奴婢冤枉啊!”白舒瑶涕泪横流,徒劳地挣扎辩解,“这…这真的是不小心沾到的花粉!是…是刚才在花园里…”
“住口!”康乐郡主身边的嬷嬷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是不是花粉,验过便知!来人!取水来!”
立刻有丫鬟端来一盆清水。
嬷嬷抓起白舒瑶沾着粉末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按进了水里!
清澈的水,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粉色。
嬷嬷拿起一根银簪,探入水中搅动了几下,然后拿出,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郡主!”嬷嬷转身,对着康乐郡主,声音带着后怕和愤怒,“不是花粉!是‘美人醉’!沾上皮肤就会奇痒无比、起红疹的腌臜药物!”
轰——!
如同惊雷在凉亭内炸响!
“美人醉?!”
“天哪!她…她想下药?!”
“目标是…白小姐?!”
贵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看向白舒瑶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愤怒和深深的恐惧!刚才若是让她得手,白婉蘅喝了那茶…后果不堪设想!她们这些在旁边的人,也可能被殃及!
康乐郡主更是气得小脸通红,指着白舒瑶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郡主面前行此龌龊之事!要害白姐姐!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交给侯夫人处置!”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不是我!不是我!是…是…”白舒瑶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下意识地想攀咬,却在触及白婉蘅那冰冷如刀的眼神时,猛地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能说!说了安宁公主,她会死得更惨!
两个婆子如同拖死狗一样,将哭喊挣扎的白舒瑶拖了下去,凄厉的声音渐渐远去。
凉亭内,气氛凝重而尴尬。
“白姐姐…”康乐郡主拉着白婉蘅的手,眼圈都红了,“都是我不好,没看好门户,让那等小人混了进来,差点害了姐姐…”
“郡主言重了。”白婉蘅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平静,带着安抚的力量,“是那白舒瑶心思歹毒,与郡主何干?所幸发现及时,并未造成恶果。郡主不必自责。”
她越是如此通情达理,康乐郡主和其他贵女们就越是觉得白舒瑶可恨,白婉蘅可怜又坚强。
“白小姐放心!此事定要严惩!还你一个公道!”贵女们义愤填膺。
“对!交给侯夫人!看那柳姨娘还有什么话说!”
白婉蘅微微颔首致谢,心中却一片冰寒。
白舒瑶…真是记吃不记打。
或者说,她背后的主子,己经等不及了。
这次,定北侯夫人秦氏,恐怕不会再有任何顾忌了。
果然,没过多久,定北侯府的管事嬷嬷就匆匆赶来,对着康乐郡主和白婉蘅深深一礼,传达了秦氏的意思:己将白舒瑶严加看管,待回府后必定严惩不贷!给白家和郡主一个交代!并再次为府中管教不严致歉。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但白婉蘅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白舒瑶被彻底摁死,只会让柳姨娘和陆言鸣更加疯狂,也让安宁公主…更加忌惮她。
马球赛在后续的比赛中落下帷幕。
靖国公世子带领的队伍最终夺魁,叶辰的侯府队伍因为最后那记神助攻,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颁奖时,叶辰作为特邀嘉宾,亲自为获胜队伍颁发了象征荣誉的金球。
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只是在将金球递给靖国公世子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场下。
白婉蘅正安静地站在康乐郡主身边,仿佛刚才的惊险和风波从未发生。
叶辰收回目光,面具下的神情莫测。
散场时,人群熙攘。
白婉蘅扶着林氏,正准备登上自家的马车。
“白小姐请留步。”
一个穿着宫装、面容严肃的中年嬷嬷拦在了她们面前。嬷嬷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
“奴婢奉安宁公主殿下口谕。”嬷嬷对着白婉蘅,姿态虽恭敬,语气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公主殿下闻听白小姐今日马球会上英姿飒爽,更兼才情出众,心中甚喜。特邀白小姐三日后入宫,至栖霞殿小聚,共赏新开的姚黄魏紫(牡丹名品),以慰公主殿下对京中才女之思慕。”
安宁公主?
入宫小聚?
赏牡丹?
白婉蘅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快!
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绝对是鸿门宴!
林氏的脸色也瞬间变了,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宫门似海,安宁公主更是出了名的骄横难缠,女儿此去…
白婉蘅迅速敛去眼中的冷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一丝“惶恐”。
“公主殿下厚爱,婉蘅愧不敢当。只是…婉蘅蒲柳之姿,才疏学浅,恐入不得公主殿下法眼,更怕言行无状,冲撞了殿下…”
“白小姐过谦了。”嬷嬷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公主殿下金口玉言,既己相邀,便是对小姐的看重。三日后巳时初刻,宫门自有接引。还望小姐莫要推辞,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说完,也不等白婉蘅再开口,嬷嬷微微颔首,便带着宫女转身离去,态度强硬。
看着嬷嬷离去的背影,林氏忧心忡忡地拉住女儿的手:“蘅儿…这…”
“娘,没事。”白婉蘅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眼神沉静,“公主相邀,是福是祸,都得去。女儿会小心的。”
她抬眼,望向皇宫的方向。
栖霞殿…
安宁公主…
这一关,终究是要面对的。
而就在她收回目光,准备登车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定北侯府的马车旁。
一身玄色锦袍的叶辰,正翻身上马。
他似乎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深邃的目光,隔着人群,遥遥地望了过来。
那眼神,冰冷依旧,却仿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白婉蘅的心,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她对着那个方向,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然后,转身,扶着母亲,登上了马车。
车轮粼粼,驶离了喧嚣的马球场。
夕阳的余晖将马车染上一层暖金色。
车厢内,白婉蘅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脑海中,却飞速地运转着。
安宁公主的鸿门宴…
白舒瑶被擒的后患…
柳姨娘母子的疯狂…
还有…袖中那瓶被他收下的伤药…
以及,那个看似冷漠、却一次次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她视线中的…玄色身影。
三日后的宫中小聚…
她需要好好准备一份“大礼”了。
给安宁公主的“大礼”。